江连横三人来到公鸡楼门口,没等推门,教堂里头就传来一阵刺耳的钢琴和合唱声——
“哈——雷路亚!哈——雷路亚!哈雷路亚!哈雷路亚……”
推开沉重的实木房门,迎面却是一堵类似屏风的木板,挡住圣象尊容。
一个白脸小年轻,身穿教袍,颔首微笑地走过来,也不说话,默默地将三人引到圣洗池旁。
江连横不明所以,走到水池边,见小教徒示意他“用水”,于是便哈下腰,二话不说,掬一捧水就开始洗脸。
刘雁声刚要阻拦,却为时已晚。
“诶?你、你在作甚?你这是亵渎!赤裸裸的亵渎!”小教徒双手握着念珠十字架,忧心忡忡地仰天叨咕道,“主啊,宽恕这个无知的罪人吧!”
“行了,主知道了。”江连横满不在意地问,“老弟,我来这想找一个人。”
小教徒深感被冒犯,当即冷下脸,却说:“现在正在做礼拜,你要找人,就请出去等着吧!你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这里不欢迎你们。”
刘雁声见状,赶忙快步走到圣洗池旁,先是歪头瞥了一眼教堂,这才指尖点水,在胸前按上下左右的次序,画了个十字,紧接着跟江连横低声耳语几句。
刘雁声的举动,让小教徒满意了不少。
江连横经过刘雁声的解释,也明白自己方才漏了怯,忙笑呵呵地说:“老弟,别生气,咱们都是教徒,真的,我前两天刚皈依,还不太懂门道。我有罪啊!罪太深,可不就得可劲儿洗洗么!”
“你不像一个皈依的人。”小教徒犹疑地摇了摇头,“你看起来,仍在迷途之中。”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我这不过来找组织了么!”江连横笑道,“真的!我是被这里的一个教友给感化了,今天特意过来找他,叫乔二爷,他今天来没来?”
“你是乔先生的朋友?”小教徒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堪称过命的交情!”
“好好好,请进!先生,你怎么不早说呢?”
江连横忙说:“嗐!乔二爷是个低调的人,这你应该知道啊!”
“那确实!”小教徒将三人领到侧门,抬手一指,“看见没,坐在第一排,从左往右数,第三个就是。那边没地方,你们先在后排坐一会儿吧,就快结束了。”
由于距离太远,江连横只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大背头。
三个人战战兢兢地走进教堂,在靠近后排的连坐椅上坐了下来,身边华洋参半,纷纷对他们报以微笑,就是有点儿瘆人。
洋人神父站在圣像前,窄小的桌案上,摊开一本厚重的书本,五颜六色的花窗让教堂内的气氛有些诡谲。
随着朗诵声的进行,众人不时起身,“阿门”一句,旋即又坐下来,跟着神父念读经文,仿佛咿呀学语的孩子。
为了不显得隔路,江连横三人也只好有模有样地学着照做,眼睛却始终盯着第一排的大背头。
乔二爷看上去相当虔诚,每次都是第一个站起来,最后一个坐下,活像一个急于在父母面前表现自己的孩崽子。
台上的神父老迈得不成样子,声音却异常高亢,正用着蹩脚的汉语,释读经文的含义。
“正义之路,往往被凶残、暴虐之人所环伺,只有主能引导我们的去处,照应我们的同伴,寻回迷途的羔羊,那些追随我主、信奉我主的人有福了,因为我主必将宽恕他们的罪孽……”
“阿门!”信徒们纷纷双手合十,诚心祷告。
江连横却是左耳听、右耳冒,全然不曾往心里记挂,他向来不信任何慈悲之说,甚至还不时用胳膊肘怼怼赵国砚和刘雁声,调侃道:“听见没,你俩有福了!”
赵国砚冷哼一声,却道:“让我说,以前大师兄们下手还是太轻了。”
刘雁声倒是见怪不怪,懒得作声表态。
年迈的神父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江连横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所讲的内容,似乎是耶和华的小弟让人给欺负了,过来找大哥出头,帮忙平事儿。
凡此类故事,总让江连横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跟佛菩萨相比,天主的做派,似乎更像是一个江湖会党,爱与仁慈,常挂嘴边,动起刀枪,心狠手辣。
恰在此时,神父的声音,突然毫无征兆地高亢起来。
“主说,那些胆敢伤害、荼毒我的同胞之人,我必将以烈怒向他们大施报复!当我向他们降下罪罚之时,他们将会知道,我即是天主耶和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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