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无鸣鹃(1 / 2)

哈城,一座崭新的城市。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关外铁路,按照毛子当初的规划,主干线呈“丁”字型铺展,其中交汇处,便是哈城所在。

再加上此城临江而建,凭想也知道,必定是个四通八达的地界儿。

江连横当然对此早有耳闻,但却从来不曾去过。

“你不是一直都在辽南混么,怎么北边也有关系?”他问。

薛应清笑了笑,说:“你呀,跑过的地方还是太少,人在线上溜达,谁还没几个朋友?”

江连横无力反驳,只有哑然点头的份儿。

打从光绪二十九年起,他便在奉天落地安根。

别看这十几年间,历经种种荒诞离奇,如今生意做的挺大,实际上在老合眼中,却是个线上的“短腿儿”,除了奉省以外,还没走过其他地方。

有利也有弊。

利在省去半生飘零,弊在难免见闻短浅。

薛应清说:“生意都是跑出来的,现在火车又方便,哪怕不为生意,就为玩儿一趟也值了。”

“我看你是心太野,在奉天待不住了吧?”江连横笑着问。

薛应清也不讳言,当场坦白道:“都有关系,既是为了生意,也想出去透透气。”

“行,那我就当是陪小姑出去溜达溜达。”江连横问,“你那朋友,单搓渣子行?”

“他吃的杂,我先联系联系,你准备好带谁,等过两天事情定下来了,咱就出发,尽快。”

“没问题。”江连横点头应声。

回答得很干脆,但有一点,他却没有直接挑明。

如此痛快地决定赶赴哈城,并不只是为了生意,更不是为了所谓增长见闻,而是为了监察舆情。

老张扶持小江的目的,就是要在市井江湖之中,多睁一只眼,探听省府市井的风闻动向。

毛子内战,动静太大,学界士林莫名亢奋,而哈城是毛子的聚居之地,当然应该亲自过去看看。

同时,老张兼并奉、黑两地,如今虎视吉林。

任谁都能看出来,张家一匡三省,只是或早或晚的时间问题。

江连横本就有意过去蹚蹚水,探探深浅。

如此说来,便是一举三得,没道理不去了。

正在这时,薛应清却突然提醒道:“这次可得说好了,咱这趟去哈城,是为了做生意,哪怕生意没做成,咱就当出门玩儿了一趟,可别再带上胡子,整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了。”

“嗐,小姑,你以为我愿意成天把脑袋别裤腰上晃荡啊?”

江连横连连摆手,神情有些倦怠,似乎随着年岁增长,也渐渐开始厌烦打打杀杀的江湖纷争。

哪怕很有必要,他也不愿再亲自操刀动手。

“你都有门路了,我还整‘横把儿’那套干啥?”

江连横掸了掸衣襟,将夹袄上的褶皱抹平了、捋直了,这才颇为玩味地笑了笑。

“薛掌柜,在商言商,我现在是个生意人。”他忽然调侃起来,“要是往高了说,咱这是救亡图存的民族企业家。”

“拉倒吧,我都替你臊得慌!”薛应清起身去拿貂皮大衣,“行,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干妈,伱不在我家吃饭啦?”小江雅突然挽留起来。

薛应清双眸一闪,立刻喜笑颜开。

“看我这闺女,真知道疼人儿!”她一边说,一边穿上大衣,“今儿就不陪你吃饭了,外头雪太大,天黑就不好走了。”

“那你可真是想多了。”江连横不禁笑了笑,“这丫头,心眼儿比马蜂窝都多,她是知道你要是留下来,家里能做好菜。”

江雅恼羞成怒,立马涨红了脸,争辩道:“我没!我告诉我大姑奶去!”

“去吧,去吧。”

江连横起身将薛应清送到宅院门口,临别之际,忽然开口问:“小顾还没回来呢?”

薛应清站在马车旁,冻得抱起双臂,赶车送她过来的,自然还是头刀子布拉穆。

“还没呢。”薛应清说,“估计过年之前能来奉天。”

江连横应声点了点头。

顾川从去年夏天开始,便在佟三儿等人的协助下,帮江家收尾,同时暗中打探宗社残党的动向。

小伙儿原本挺帅,如今破了相,左侧腮帮子留下弹痕,连带着半边脸都歪了,皮肉更是皱皱巴巴,下巴也不怎么灵,镶了满口假牙,好像完全变了一個人。

尽管江连横和薛应清给了不少补偿,小顾还是心有落差,人也难免有些颓丧,但办事仍旧周到。

“老山人都已经回东洋了,他要是不爱在旅大继续待下去,就来奉天,我给他找个闲差。”江连横提议道。

薛应清点点头说:“看他自己吧,有什么事儿等过年以后再定。”

“也行。”江连横送小姑上车,“要去哈城的时候,你提前告诉我。”

两人摆摆手,头刀子闷声知会了一句,旋即扬鞭策马,缓缓驶出胡同。

……

……

转天午后,日照当空。

省城主干道上的积雪,都已经清扫得差不多了。各家商号的前门后院,纷纷隆起了高高的雪堆。

不过,大片的街区仍旧残余下二指宽的积雪,越踩越瓷实,最终变成白色的冰壳罩在路面上。

满城溜滑,行人寥寥,偶然碰见几个,无不是缩脖端腔,绷着胯骨轴,小碎步紧倒腾,走了小半天,愣是没走多远。

马车车轮也是三番两次打滑,折腾了老长时间,总算赶到了小东关北胡同口。

江连横走下马车,只觉得四周的积雪反射着阳光,格外刺眼。

李正西在旁边指了指北胡同口,说:“哥,风月印书馆就在那里头。”

“这小子,咋找这么个破地方。”江连横撇了撇嘴,嘱咐道,“你们几个在这等我,我过去看看,用不了多长时间。”

说罢,他便迈开脚步,只身踏进北胡同里。

刚走进去没多远,就听见东边那间破瓦房院内,传来一声叫嚷。

“这排版怎么能行?行跟行之间也太密了,我看了都迷糊,还用说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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