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由于李国栋在任失职,从此退出董事会行列,码头业务改由唐总办兼理,开除徐怀民,人事任命一律重新定夺。
不知不觉间,窗外日月更替,而室内也在进行权力交接。
鹰派董事旗开得胜,谈笑风生;鸽派董事闷闷不乐,忧心忡忡。
李国栋更是气愤地拂袖而去,惶惶若丧家之犬。
唐总办则在会议室内大享众人吹嘘、奉承。
各大股东也的确对他报以厚望,接连同他握手嘱咐道:“唐总办,这次还得辛苦伱了,但愿码头能赶快复工,这样大家都能好过一点。”
“客气客气,承蒙诸公信赖,唐某一定尽心竭力,各位等我的好消息吧!”
如此又磨蹭了一会儿,待到华灯初上之时,唐总办方才离开轮船招商局大楼,抬手叫来一辆黄包车,朝法租界市区而去。
……
有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唐总办心情大好,就连黄包车都跑得异常轻快。
只是没想到,车夫刚拐进一条弄堂,斜刺里便猛然杀出两道人影,手持棍棒,迎面而来。
唐总办本在哼着小曲儿,猛惊觉眼前恶风不善,人车交汇,只在刹那之间,不等回过神来,棍棒已然照头砸下。
却听“咚”的一声脆响,果然是一颗好头!
唐总办刚刚惨叫一声,腮帮子就又遭一记棍棒横扫,整张脸立时朝右甩过去,便听“唰啦”一阵碎响,门牙落地三颗。
“别打别打,有钱!有钱!”他连忙伸手求饶。
然而,二人半句废话没有,叮咣五四,先来一顿暴打,随后这边堵嘴,那边绑手,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唐总办左格右挡,难以招架,前前后后不出十秒钟,就见一只麻袋张开血盆大口,迎面而来。
“唔——唔——”
任凭他如何奋力挣扎,眨眼间还是落进了麻袋里。
紧接着,黄包车夫将雨蓬一扣,拉着唐总办便快步遁入灯火昏暗的弄堂之中。
绑票的过程很快,也许会有目击者发现,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有目击者,多半也不会主动报官。
挣扎了没一会儿,唐总办便渐渐力竭,加上嘴巴遭人堵死,只能拼命张开鼻孔,大喘粗气,因为缺氧,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及至此时,他已经猜到了,这两个人应该跟李国栋有关,因而总觉得自己至少还有说话的机会。
只要能开口,凡事就都有缓和的余地。
何况,他名义上也算是青帮弟子,说出来,道上的小瘪三总该有几分忌惮才对。
可惜事与愿违,黄包车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他在麻袋里等了很久,始终没人过来跟他交谈。
不知过了多久,他也越来越疲惫,终于缓缓昏沉了下去。
……
……
夜深,月明,黄浦江西岸渡口。
不远处,陈立宪翻动桨叶,将一艘小舢板缓缓靠近引桥。
桥头上,骆驼肩扛一只不断蠕动的麻袋,将其丢在舢板上,随后自己也跟着跳了上去。
“唔——唔——”
唐总办在麻袋里拼命呐喊。
可惜,求救的声音还不如江水拍案来得清晰。
他感觉身体正在上下浮动,耳边泠泠的水声渐渐变得厚重,这意味着三人已经缓缓来到了江心附近。
忽然,袋口被人打开,一股清冽的空气沁入心脾。
唐总办赶忙挣扎着探出头来,却见船头船尾,分别坐着一个招风耳和一个驼背汉,船上没有灯,看不清二人的具体相貌。
陈立宪见状,抬起一脚,便将唐总办的脑袋重新揣进了麻袋里。
随后,骆驼便将几块沉甸甸的石头塞了进去。
“唔——唔——”
唐总办仍在奋力挣扎,总觉得自己至少可以说句话、报个号、求个情、认个错,哪怕最后是徒劳无功,起码也能死而无憾。
毕竟,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但他没意识到,当有人真正想除掉另一个人时,从来不会有任何废话。
陈立宪和骆驼只是自顾自地往麻袋里塞石块,不过片刻工夫,便又重新将麻袋封好。
旋即,两人齐力抬起麻袋,小舢板也随之微微倾斜了一下。
“唔——唔——”
“咕咚——哗啦啦——”
麻袋坠入江中,激起的浪花涟漪将小舢板轻轻推开,江面上顿时翻出一层细密的浮沫气泡。
两人并未着急离开,而是静静地立在船头俯视。
唐总办似乎挣扎了片刻,待到麻袋里已经全部注满江水以后,他才渐渐沉默下去,从始至终都没能找到说话的机会。
很快,漆黑的江面就不再有任何动静,连一丝波纹都难以发现。
陈立宪和骆驼这才坐下来,翻起桨叶,慢慢悠悠地重新驶向码头渡口。
这时节,十里洋场华灯璀璨,歌舞升平,一派繁华盛景,甚至隐隐约约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说笑声,而外滩的群楼,则倒映在漆黑的江水之上,轻舟划过,倒映也随之变得扭曲、病态,仿佛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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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修改完毕,各位见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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