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兵马不停蹄,从阵地北侧飞快掠过,临别之际,只留下一声呐喊:
“全军戒备——全军戒备!”
再去看时,只见那几个侦察兵已经奔向了团部大帐。
众将士愣了下神。
刹那间,战壕内立刻“哗啦啦”响成一片。
“直军杀过来了!直军杀过来了!”
“弹药箱!弹药箱抬过来!”
“操你妈的,我鞋呐,哪个瘪犊子给我踹走了!”
不是奉军准备不充分,而是趁夜奇袭,直军要的就是攻其不备,守方被动,也是在所难免。
好在第三旅原部将士训练有素,收编的残部历经几天监督,日夜操演阻击训练,心里早有预期,因此只乱了片刻,众人便已按部就班,各司其职。
北风等人被安排在战壕侧翼,不多时,也已拉栓待命,盯着茫茫夜色,神情异常紧绷。
“正北,我得找我的连队去了!”林之栋猫着腰在战壕里穿梭,“正北,挺住啊,挺住!”
“管好你自己吧!”
赵正北瞪大了眼睛,时而望向前方的荒地,时而望向侧翼的小树林。
防线拉得很长,不知敌军要从哪个方向进攻。
刨了这些天地沟,终于要动真格了。
恰在此时,一道刺耳且嘹亮的军号声划破夜空。
石门寨司令部开始发号施令!
先是勤务集结号,号声响彻山谷,整个团部被火速动员起来。
随后是联络号,众人可以隐约听见,南侧第二团阵地也在警戒备战。
这一次,友军并未隔岸观火。
石门寨驻防地,全军响应。
紧接着,军号调门一转,是连队兵种号,机枪连、陆战营、炮兵团被陆续调动起来。
最后是战斗命令号——全军收拢,坚守阵地。
眨眼间,后方便传来一阵排山倒海似的脚步声,北侧山麓沙沙作响,野战炮兵团已准备就绪。
赵正北汗毛倒竖,只觉得热血翻涌,浑身震颤。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紧绷的神经亟需宣泄。
“嘎吱嘎吱——”
机枪连推着重机枪及时赶到前线战壕,不愧是太子爷的亲兵,马克沁重机枪,一个连,两挺!
旋即,一阵浓烈的牲口味儿,突然飘过来。
扭头望去,却见骑兵连横刀立马,已经在阵地侧翼集结预备,以防不时之需。
这一切临战准备,如同暴雨将袭前的狂风,只刮了一会儿,便又突然停止。
寂静……
静得出奇,仿佛万物寂灭……
众将士提心吊胆,连喘个大气儿,都显得震耳欲聋。
赵正北恍然发觉,阵地上竟然连虫鸣声都消失了。
人动刀兵,天有异象,万物生灵似乎都有预感。
如此静了半支烟的功夫——
“砰!”
战壕内有人没绷住脑袋里那根弦儿,不小心走火,开了一枪,打向虚无。
枪声传得很远,久久未曾停歇。
“谁他妈开的枪!”李参谋的喊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听令行动!”
然而,话音刚落,炮兵团开火的号令便随之发出。
“轰!轰!轰!”
山林北麓,立时闪过几道强光,像照相机的镁光灯。
俄顷,一阵闷雷似的轰鸣,便在阵地远处炸响开来。
“轰!轰!轰!”
这一次,炮击的声音来自对面。
“卧倒!”
各营连的队长疾声呼喊,赵正北也忙急忙冲着身边的弟兄喝道:“趴下,快趴下!”
语声未已,猛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
直军的炮弹,落在奉军阵地前不远处。
火光顿起,一股黑土混成的浊浪铺天盖地,顷刻间落在众人的肩颈之上。
整个阵地也为之一颤。
“操他姥姥的,弟兄们抄家伙,跟他们拼了!”
战壕一侧,不知是哪个临时收编的残部,立时开火射击,引得其余将士纷纷侧目张望。
李参谋等团部军官,此刻也都在阵地后方督战,听见枪响,赶忙高声咒骂。
“谁他妈开的枪,停止射击,节省弹药!”
“停止射击,节省弹药!”
一连喊了六七遍,直到一个军官跑过去,冲那领头的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射击才总算停了下来。
“哪来的二傻子,把他给我撤了!”发号施令之人,似乎是团长,“那个谁,你去带那个连!”
闹剧终止,炮声未停。
那些上来就要冲锋陷阵,拼刺刀、肉搏战,到底只是说书人口中的战场。
现实情况却是,如若没有绝对的必要,战争中的任何一方,都不会轻易放弃枪炮作战。
所谓的奇袭、混战,只是战场上的惊鸿一瞥,战争的绝大部分情况,都很呆板,甚至略显沉闷。
众将士全神戒备,一边在战壕里躲避炮击,一边静静地等着,等着其中一方的阵地,被炮火击溃。
直军的火炮,原本不如奉军,但刚在西路军缴获了一批,现买现卖,竟也对轰得不相上下。
霎时间,众人只觉得地动山摇,却见一层层尘土扑将而来,仿佛要把人活埋一般。
混乱之中,一颗炮弹落在正面战壕,轰然炸响。
一支断臂划过夜空,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
众将士正要慌乱,却见李参谋快步小跑过去,高声大喊:“工兵连,抢修掩体!”
“有!”
昏暗中,传来林之栋的声音。
李参谋尽管脸臭嘴损,可由他监工的防御工事,真是无甚挑剔,炮击过后,简单修补,就已完好如初。
双方炮击对轰,到底持续了多久,北风也记不清楚。
他只知道,阵地前那片浓雾,已在不知不觉间被火炮的冲击吹散了。
原本依稀微朦荒野,渐渐变得清楚起来。
远处的地平线上,似乎忽然涌起一阵涟漪。
便在此时,指挥部的军号声再次响起——
“各营连注意,全体开火,坚守阵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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