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垂西天,树影森森。
空气忽然变得潮湿、阴凉,就快要临近破晓了。
赵正北率领两支骑兵连,共计二百六十余人,隐匿在直军阵地东北方向的松树林间。
大约一个多钟头以前,两军便已开始交火。
不远处的枪炮声隆隆作响,经久未歇,橘红色的热浪轻轻摇撼着树冠,山林松涛微微起伏。
可是,密匝匝的针叶,却遮蔽了远处的战况。
众将士只能凭借炮声的落点,来推断友军战线是进是退。
每有榴弹炮炸响,林间的夜空中,便升腾起一片火星。
战马摆动着脑袋,打了个鼻响,看起来躁动不安。
赵正北轻抚两下马颈,细声呢喃:“嘘——嘘——”
一个骑兵摸黑凑过来,手持缰绳问:“长官,还得等到什么时候?要不我先去前头看看?”
“不行!”赵正北坚定回绝道,“轻易别现身,万一暴露了,待会儿就没法配合主力冲锋了。”
话虽如此,可众人却早已按捺不住。
骑兵冲阵,九死一生,但总这样悬着一颗心,也未尝不是另一种煎熬。
枪炮声似乎成了计量时间的单位,众将士又在林间苦等了半个多钟头……
恰在天色朦胧欲开的光景,炮击声骤然停歇下来,几乎毫无预兆。
北风等人随之一怔,接着连忙收紧缰绳,屏气凝神,跃跃欲试。
几個年轻骑兵不由得窃窃私语。
“是不是要开始了?”
“肯定的,没听炮都不响了么!”
“会不会是先撤了?”
“别说话!”赵正北厉声打断众人,“听号令行动!”
话音刚落,猛听得夜空中军号嘹亮——是奉军冲锋号的命令!
闻声,赵正北策马转身,并未大喊大叫,只是低沉且坚定地说:“弟兄们,走了!”
众将士也只是点了点头,除此以外,并未多言。
旋即,就听“锵啷啷”利刃出鞘,一道道寒光在众人眼前掠过,骑兵纷纷拔出腰间佩刀。
松树林间,道路崎岖,七拐八拐,自然不适宜冲锋。
赵正北只是先把两支骑兵连带到树林边缘地带。
骑兵连位于敌军阵地侧翼,几乎与整条战壕平行,凭借微微的缓坡,足以俯瞰阵前战况。
情况果然不出所料,直军劳师奔波,一夜之间,只筑起了一道完整的堑壕,防线缺乏纵深,但依靠几挺重机枪的火力,还是勉强压制住了奉军的几次进攻。
不过,直军先头部队,本就是轻装上阵,机枪虽然够用,可子弹毕竟不是无限的。
从枪焰喷薄的速率来看,阵地侧翼已经出现弹药吃紧的情况,这显然是王团长有意为之。
当下,奉军第一团正在猛烈冲锋。
怎奈天光晦暗,看不清楚状况,只知道枪声愈发靠近,咆哮声愈发真切,直军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赵正北按兵不动,仍然在等待恰当的时机与命令。
约莫三五分钟后,猛见一名奉军士兵肩扛团旗,引领大批敢死将士,拼命冲向直军阵地侧翼东北方向。
于此同时,第二声冲锋号也随之响起。
闻声,赵正北横刀立马,当即嘶吼咆哮道:“弟兄们,见真章的时候到了,关东父老都看着咱们呐,都别他妈给我掉价,把姓吴的赶出山海关!”
“是!”众将士齐声应和。
旋即,赵正北将军刀凌空劈下,刀头所指,正是敌军大帐。
“骑兵连,冲锋!”
说罢,只见他双脚一磕马腹,如下山猛虎,径自先杀出了松树林。
众将士见他一马当先,也不遑多让,纷纷奋起直追,一路冲杀下去。
虽说北风骑术不错,但骑兵连毕竟日夜操演,整日泡在马背上,自然个个精通骑术,只眨眼间,便同北风并驾齐驱。
骑兵上马不开枪,也开不了枪,马背颠簸起伏,不仅容易误伤友军,稍不留神,还可能被步枪的后坐力掀翻过去。
非要开枪,也只能前排军官开手枪,但命中的几率等同于抓彩,就算北风枪法如神,也只能先停马,再开枪。
然而,骑兵冲阵,哪有停歇的道理,便只能以速度来拼,拿血肉来填。
骑兵连距离敌军阵地,不过二三百米,若不是树林掩映、夜色混沌、又有友军牵制,原本无法掩藏,一旦冲起来,也就无需隐藏。
霎时间,人随声至!
耳听铁蹄奔腾,恰如山洪暴发,只见一股黑色铁流,朝着直军阵地席卷而来!
真可谓:跃马龙腾万众惊,仿佛天色将暝;血溅素袍迎天笑,人到,任他刀剑密如屏!
等敌军省过神时,骑兵连距离阵地早已不出百米开外。
见状,直军侧翼众将士赶忙疾声呼喊:“我操,马贼来了!重机枪,重机枪调头!”
直军机枪连原本正忙于招架奉军冲锋,一听这话,自然明白孰轻孰重,于是赶忙旋过枪口,连扳机都未来得及松手。
“哒哒哒——”
只这般匆匆一扫,就见骑兵连侧翼立刻遭受重创,二十几个骑兵顿时人仰马翻,轰然倒下。
有人中弹,有马中弹,也有人马均未中弹,却被倒地的友军生生绊倒,慌乱中扑倒在地,或是被马压断了腿,或是被马踩碎了头,总之骑兵倒地,九死一生。
“骑兵连,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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