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被无数焰火照亮,灿烂而炫美的光芒令人沉醉。
马恩慧眼角有些湿润,这是自己从小到大收到的最珍贵礼物,一份独属于自己的风景,一朵朵璀璨如莲的花火,映入秋水眸中。
这一刻,自己是幸福的。
朱允炆仰头看着无数焰火照亮天地,心中带着几分欣喜与快意。
烟花对于大明而言算不得什么新鲜之物,但在皇宫后院如此大规模燃放烟花的,自己必是头一个。
后世管得严,这里不准放鞭炮,那里不准放烟花,打着环保、安全的旗号,将过节的气氛压制到了冷冰冰的地步。
过节都没半点味道,相信没多少年,就没人能看懂陈子昂的“烟花飞御道,罗绮照昆明”,柳永的“赏烟花,听弦管。图欢笑、转加肠断”,辛弃疾的“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这些唯美的诗句了。
现在自己是皇上,谁敢给自己提环保,提安全,就把他腿打断,古有烽火戏诸侯,周幽王博褒姒一笑,今有大明皇帝,放烟花于后宫,赢皇后莞尔……
马恩慧迷失在温柔里,入梦时,嘴角依然挂着浅浅笑意。
清晨,朱允炆回味着昨夜的疯狂,看着依旧在睡梦中,红润未消的马恩慧,没有介意她破天荒的晚起,在侍女的帮助下,穿好弁服。
奉天殿。
耶嘉僧远德手持占城国书,携众使臣觐见,一番礼仪之后,朱允炆接过国书,仔细审读。
占城国王罗皑在国书中所言与耶嘉僧远所言相当,无外乎是安南变天,胡季犛篡位,大肆扩充军备,军卒数量猛增,占城危险至极,希望宗主国大明能出面管一管安南,救一救占城。
朱允炆将国书交给解缙等人,让其与往年占城国书字迹、印鉴对比,以证真伪,对忧愁的耶嘉僧远道:“国书朕看过了,安南若真有侵略野心,朕不会坐视不管。然安南天变是否属实,大明仍需查探清楚再做决断,还望使臣暂留京师,等待一些时日。”
耶嘉僧远是一个聪明人,知晓大明皇上说的话不容更改,也明白大明不可能听信一家之言,便行礼道:“尊敬的皇帝,还望大明早日查探清楚,占城百姓是善良的,友好的,也是苦难的,他们苦了太久了,不能再陷于新的战火。”
朱允炆微微点头,道:“还请使臣放心,作为宗主国,也不希望大明的南部出现战乱,安稳与和平是大明的渴望。”
耶嘉僧远再次谢过朱允炆,随后,宴会开启,文工团献舞,直过了午时,方才散去。
朱允炆于暖阁,临时召见了解缙、徐辉祖、茹瑺、齐泰、黄子澄、陈迪等人,询问道:“占城国书应是真的,安南天变也极有可能存在,大明是否应提前做一些准备?”
解缙肃然道:“皇上,有备无患,臣提议,早日准备出征事宜。”
陈迪皱眉,走出来反对道:“眼下情况未名,如何就谈到了出征?以臣之见,应等待安南情况查明之后,再作打算。”
茹瑺附议道:“皇上,此时准备显得早了一些,安南情报传回,至少也得月余,若真有天变,我们再做打算,也是无妨,眼下秋收正紧,不宜动用民工。”
朱允炆不置可否,看向黄子澄,询问道:“户部如何看?”
黄子澄从袖子中掏出一份文书,道:“皇上,户部已于安南之辩后,下令江西、广东、广西等地就地存粮、调粮,至十月底,应足够二十万大军六个月所需,若京军出动,只需携带路上粮食便可,京粮并不需调动多少。”
朱允炆接过文书,仔细看了看,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无论大明要不要打安南,提前准备好粮食总是好的。
广东、江西、广西等地盛产水稻,粮食筹备并无多少问题,这是大明的底蕴。
徐辉祖提议道:“皇上,若安南天变属实,大明用兵安南或难以避免,臣请旨给云南西平侯沐晟传信,让其整备军队,准备从云南进军安南。”
朱允炆看了看安南地图,大明想要攻略安南,免不了从广西、云南两线进攻,便答应道:“就由五军都督府传信西平侯,调动云南五万兵马,为南下做准备,至于何时出征,暂定。”
徐辉祖欣然答应。
就在众人讨论占城、安南国的时候,三佛齐旧港之上,已满插满者伯夷的旗帜,一艘艘船只安稳的停靠在海港之中,原来的三佛齐皇宫已成了一片焦土。
陈祖义携陈士良等主力,于一处无名高丘之上约见满者伯夷的大将乌璐,乌璐如约而至。
“满者伯夷果是不同凡响,一举灭三佛齐,占据如此要地,他日必可成为这南洋霸主。”
陈祖义恭维道。
乌璐豪气大笑,指了指周围的土地,毫不客气地说道:“陈祖义,这里是满者伯夷的领地,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打它们的主意。”
陈祖义脸上笑容不减,言道:“怎么会,按照协议,我陈祖义只要船只,俘虏,海道,如今我拿到了这些,自然不会再觊觎旧港。”
乌璐拍了拍腰间的尖刀,笑道:“打下旧港,你是有功的,该是你的满者伯夷不会亏待。你已经拿走了人与船,此番来这里,又是为何?”
陈祖义和煦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按照协议,我要梁道明的脑袋,可至今打下旧港已有月余,可我依旧没有收到梁道明的脑袋。”
乌璐脸色有些难看。
旧港打下来了,三佛齐也打下来了,但三佛齐的主力并没有完全歼灭,而是在梁道明、施进卿等人的带领之下,突出重围,逃到了西北森林之中。
虽然乌璐数次派遣军队进入森林围剿,却根本不敢深入,深入森林追敌,是一件极不安全的事。
派遣的兵马多了,后方空虚,极容易被人钻空子,乌璐并不相信陈祖义,自然不敢放开手完全去追击梁道明。
可派遣的人手少了,进入森林就是找死,不说梁道明、施进卿都是善于森林之战的猛士,便是森林本身,也是吃人的。
一来二去之下,乌璐在森林里丢下了三百余军士的性命,之后再不愿深入,只阻断外围,避免梁道明等人反攻。
乌璐也清楚,自己去或不去,梁道明都在那里,不会轻易死,这个隐患依旧存在。
按照战后统计,梁道明带至森林的人手超出了六千人,而且多是青壮主力,这些人一旦杀出森林,只凭着乌璐手中的三万人,未必能扛得住。
三万人足以灭三佛齐,却很难防备六千人。
原因很简单,这三万人灭掉三佛齐之后,会分散驻扎,旧港一地便需要一万军士驻防,其他各地分散下来,真正能防备梁道明的力量,也只有五六千人,谈不上什么优势。
这也是满者伯夷打下三佛齐的原因,闪电般的进攻之下,梁道明所能调动的力量,只能是皇宫附近的军队,分散在各地的主力,根本无法回援。
等他们反应过来回援时,梁道明已带人逃窜,留给他们的命运,就只有三个:被杀,投降,逃命。
被杀的,埋了。
投降的,卖了。
逃命的,跑了。
乌璐也忧愁当下的困境,拿下了地,可似乎没什么好处,反而需要成天担忧梁道明反攻,现在被陈祖义一问,心情更多了几分沉重。
“梁道明会死,施进卿也会死,莫要着急,他们已经走到了绝路,要知道森林里面可没有多少粮食,他们那么多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出来投降。”
乌璐表示道。
陈祖义也不介意,看了看旧港的方向,说道:“两个月,若两个月后梁道明还活着,这里的土地,就会换一个主人。”
乌璐目光犀利地看着陈祖义,陈祖义毫不畏惧,坦然地看着乌璐,然后带着众人走下高丘。
“父亲,这样会不会惹乌璐不太高兴?”
陈士良不安地询问道。
不需要转身,也知道乌璐必然站在高处,目光阴冷地看着这边。
陈祖义嘴角带着几分寒意,说道:“他不高兴又如何?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父亲打算拿回旧港?”
陈士良有些惊讶。
自从澎湖水道被大明水师打败之后,陈祖义的力量被大幅削弱,为了弥补损失,选择与满者伯夷密谋,帮助满者伯夷打下旧港与三佛齐,以换取三佛齐俘虏。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陈祖义从三佛齐收拢了一批力量,足有三千二百人,抢走船只八十余,曾经威风凛凛的海贼船队,再次建立起来。
然而这些被抓来的俘虏,很多并不愿意转行做海贼,抢劫不太积极,让他们学会杀人放火抢东西,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仓促返回三佛齐作战,在陈士良看来,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陈祖义看着远处的海,沉声说道:“孩子,我们可不能做摸满者伯夷脑袋的人,不过,有人会来摸他们的脑袋。”
陈士良目光微微一闪,他很清楚,满者伯夷国的人有一个风俗,他们最憎恨的,就是被人摸脑袋。
那些抚摸满者伯夷人脑袋,一脸笑意说“乖,摸摸头”的人,会被满者伯夷人追几十里、几百里,彻底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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