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绅的父亲名为王祎,是一带忠义名臣。
洪武五年,王祎奉命前往云南招谕元朝梁王把都归顺明朝,王祎的工作很出色,说服了把都,可就在把都准备签下投降合同的时候,元朝其他残余部队找到了把都,杀害了王祎。
王祎死时,王绅只有十三岁,之后母亲伤心过度,也走了,但在临终之前,嘱托王绅一定要遵从父亲的期望,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王绅答应了母亲,并凭借着顽强的毅力活了下来,并努力读书。后来,王绅去找了父亲的好朋友宋濂,拜宋濂为师。
宋濂什么人?
那可是明代初期的大学问家,朱元璋极为敬重的儒学大家,太子朱标的老师!
从这个角度来说,王绅还是朱标的师弟。
宋濂极是器重王绅,悉心教导,而王绅本身也极为刻苦,成为一时俊杰。后来宋濂又收了个弟子,名为方孝孺。
没错,王绅还是方孝孺的师兄。
虽然方孝孺大王绅三岁,但两人互为知交。
如果按照这个路线发展,王绅很可能会在方孝孺掌权之后,成为建文朝堂的重要人物。很可能,王绅在洪武二十五年的时候,就去了四川成都。
原因有些奇葩,因为成都有一个蜀秀才藩王朱椿,听说了王绅大名,让人带了钱财书信找王绅,并将文书递给了朱元璋,希望让王绅到成都府学当训导。
朱元璋没意见,王绅更是欣然答应,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四川距离云南很近,而他的父亲王祎死在了云南,一想到母亲死之前悲伤与绝望的样子,王绅就曾发誓,一定要将父亲的骸骨带回来与母亲合葬。
朱椿知道王绅的事之后,给他资助,让他去云南了愿。王绅从成都到昆明就用了三个月,可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年,想找一个人的遗骸该多难。
王绅找了很久,问了很多人,最终只找到了一个乱葬岗,坟头无数,早已分辨不清楚谁是谁。王绅捶胸顿足,哀嚎大恸,撰写了著名的《滇南恸哭记》。
王绅认为自己没有找到父亲的遗骸,是一种罪,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母亲。现在御史周昌言说自己“不配为人之子,君之臣”,如一把刀子,直插在了王绅的心头。
王绅死了,死得很是突兀。
在朱允炆的计划中,原本想通过王绅之手,拉开扫盲大教育战略的序幕,可现在这个人走了,给尚未规划好的“教育战略”蒙上了一层阴影。
朱允炆自是有些愤怒,但眼下不得不考虑另寻他人来支撑教育战略,试点扫盲,推动教化。
王绅死了,御史周昌言恐惧了,是真的害怕到了极点。
按照周昌言的打算,也就是过过嘴瘾,攻击下王绅,仅此而已。现在王绅死了,但王绅的朋友还活着,比如师弟方孝孺,比如蜀王朱椿,还有内阁解缙,国子监杨士奇、李-志刚等等。
方孝孺率先发难,跑到了都察院指着周昌言的鼻子大骂,说他是“比汝畜生,畜生尤感耻辱”,这就是畜生不如了……
朱椿与王绅是故交,这段时间没少在一起喝酒怀旧,可好好的一个人突然没了,朱椿能不难受吗?虽然现在朱椿是一个闲散藩王,但其能量还是有的,直接对外放话,要查周昌言十八代,钱都准备好了,只要是他的把柄,一个把柄一百两。
听说不少人在周昌言门口晃悠,也不知道是谁神通广大,没过两天,竟去蜀王府用驴车拉走了一千多两钱钞,据说驴车是去了羊市桥。
杨士奇、李-志刚得到消息,更是接连上了三天的奏折,弹劾周昌言十大罪,最要人命的,就是贪污,周昌言贪污的也不多,六十二两,放在洪武年间足够砍头了,但现在是建文朝。
朱允炆并没有对周昌言痛下杀手,虽然他用心歹毒了一点,但归根到底,还是王绅心理素质有些不过关,身体还可能有点心脏病或脑溢血之类的,才会在短时间内走了。
但周昌言这类人是别想留在京师了,他还没等观看大朝觐的风光,就被朱允炆发配到了贵州的龙场驿,估计他也不可能活到王守仁的时代了,先去打打底子,修点房子也好。
王绅死了,周昌言走了,然而围绕着京师初等学院的争论别没有结束,这件事需要一个定论。
朱允炆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依旧是有些流氓。
先问百官,谁认为女孩家不能读书识字的?
好了,挺多,四十多号。
那就辛苦大家看一场戏吧,朱允炆以皇后的名义,召这四十多号官员的女眷入后宫赴宴,老娘、老婆与女儿一并都请了,皇后在宴会之上拿出纸笔,让所有女眷留个吉祥话,祈祷大明来年昌隆。
之后,朱允炆收到了厚厚一叠纸张,丢给了反对的官员,就问一个问题,一个个张嘴闭嘴就是女子不能读书识字,无才便是德,为何你的家眷识字,字写得还不错,还有些用了对偶句,挺有才啊。
作人都虚伪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事实上,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思想在大明也很流行,但是各位,这句话可不是说女子文盲便是德。
无才和文盲,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贵族官员家的女儿,通常并不都是文盲,女儿家也是需要识字的,要不然《女戒》谁来看,谁来读,男人吗?
男主外,女主内,不识字怎么主内?
连个账本都看不懂,连个名字都不会写,怎么个主内?
事实上,别说是官员,就是一些商人士绅,也毫不避讳自家女儿读书识字。而后宫中的女官,也有不少有学问的,书记功过、记录财帛、掌管宝玺和书籍图册,这些没文化底子怎么做?
女儿家不能读书识字,那纯碎是胡扯。
解决了女儿家能不能识字、读书的问题之后,就必须解决女孩子能不能进入学堂,和男孩子一起读书的问题。这个问题有点麻烦,但朱允炆还是解决了,就一句话:
你母亲、你老婆、你女儿是谁教会读书写字的?
先生。
没错,就是先生。
很多人为了自家孩子的教育,通常是请先生上门教学的,虽然闺女不能出门见人吧,但能见先生,能还自己的兄弟一起听听课,学习学习。
比如著名的千古才女李清照,出身书香门第,打小就识文断字,而她的老师更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
朱允炆就问了,你们有钱请先生到家里读书,和女儿见面,没问题,那皇后请先生到学堂,给女子们上课又有什么问题?
你们的女儿能和兄弟一起学习听课,大明百姓的女儿就不能了?何况人家还专门设置了男童班、女童班,你们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君子教导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就是告诉你们,自己想做的,也得允许别人去做啊。如果你们反对京师初等学堂,那好,咱就一起反对,大明百姓的女儿不允许请先生,那你们也都别请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朱允炆也懒得搭理这些官员了,解缙、杨士奇把握住机会,为京师初等学院正名,认为女子孩童入初等学院并无不妥。
而一向传统守旧的方孝孺也在此时站了出来,认为女子通文识字,方可深明大义,固为贤德,算是彻底结束了这一场纷乱。
为表王绅贡献,朱允炆特许以马车送其棺回义乌,王绅的棺木出京师时,沿途无数百姓送别,就连大报恩寺也一度停工,无数灾民带着自己的孩子站在路旁,一路送其离开。
百姓的心是敞亮的,他们不会表达那么多想法,却会以自己的行动告诉世人,什么人是得人心的,什么人是失人心的。
朱允炆思考再三,认为是谁手京师初等学院都容易成为靶子,说不得日后还会惹出不少弹劾,如果心理素质不过关,或地位不够高,很容易被言官欺负。
于是,朱允炆再一次重用了解缙,任命解缙兼任京师初等学院的院长,同时还附带了一条,杨士奇统管相应教务事宜。
换言之,解缙只是一个招牌。
解缙自己没意见,皇上需要一个能抗弹劾的肉盾,那自己就得站出来,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王绅之死与京师初等学院的争议,在十二月中旬落下帷幕。
此时,各地官员纷纷进入京师,到了京师之后,大家就自由了,寻亲访友,拜会官员,请客吃饭,逛逛青楼,这都可以,反正大朝觐定在了十二月二十五日,还有些时间。
安全局开始了昼出夜也出的状态,就连安全二局的女子们,也开始收集起情报。
解缙、郁新、陈迪身为内阁大臣,拜会着自是络绎不绝,六部尚书、侍郎家门口,来往的人也不少。但这些官员都很自觉,无一例外闭门谢客,无论是地方知府,还是布政使,谁来都不见。
作为朝廷的中流砥柱,解缙等人很清楚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比如南洋贸易赚的钱,那是可以伸手的,但朝觐官员的孝敬,那是万万不能要的。
经过白莲教、公子李祺等一干事件,京师的安全局力量已经膨胀到了巅峰,兵部说不出来安全局有多少人,却知道皇上已经在京军中选拔了几次军士以充护卫了。
皇上原来的护卫军士可不是辞职跑路了,而是就地转业,加入了安全局。
现在的安全局虽然没有洪武时期的锦衣卫有派头,有威严,但其广布程度,未必比锦衣卫差多少。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收黑钱。
可毕竟有个词叫做见钱眼开,京官在京师,花销大,节流有点困难,总需要开源……
朱允炆正在审阅安全局递送来的文书,宋晟找上了门,张口就要三百万两银子,着实把朱允炆吓了一跳,不就是让你去养马,至于如此狮子大开口,不怕夏元吉知道之后把你给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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