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拉过来一片乌云,遮住难以言状的血腥与恐怖,只留下一角,如一个女孩躲在门后,小小又不安地窥视。
脚步踩了下去,溅起浓稠的血花,沾在身旁军士的盔甲之上。
横七竖八的尸体,铺满地面,不知谁不小心,踢了路上的人头,咕噜滚动,又被一只断手给挡了去路。
一处院子里,充满了复杂的味道,浓烈的硝烟味盖不住血的气息,还有一股子尸体烧焦的味道。
一个个尸体堆叠,似山丘一般,尤其是门口位置。
这些人,似乎在用血肉之躯,硬抗火药弹,想要庇护房屋里面的人。
只是,火药弹引起了火灾,房屋被点燃,里面的人跑不出去,活活被烧死在了里面。
一处巷道里,军士握着火铳,挨个尸体刺去,不管是受伤的还是装死的,都不能活着离开这巷道。身后军士再捡拾长箭,这一次作战耗费了海量的箭,不收回的话,后面作战可就不容易了。
染过敌人血的箭,是功勋的箭,它将带着敌人的血,再一次刺去敌人的命!
杨文、盛庸正在吵架,身前是瑟瑟发抖,跪地求饶的畠山满家。
“他是我部俘虏!”
盛庸梗着脖子喊。
杨文将刀一横:“格老子的,明明是我们先杀到院子里的!”
盛庸不否认,坚持说:“他是我的人先抓到的!”
杨文偏执地喊道:“我们先杀入院子的,这院子的所有人都是我的俘虏!盛庸,你再废话,咱们比划比划?”
盛庸抽出腰刀:“比划就比划,若是你输了,就闭嘴!”
杨文狠厉地喊道:“该闭嘴的是你!”
“那就动手吧!”
盛庸双手握着长刀,盯着杨文。
盛监着急不已,看向徐真、楚智等人,见这一群人毫无动静,浑似看不到主将在内讧,连忙站出来,还没说一个字,就被盛庸、杨文齐声呵斥:“滚回去!”
楚智上前拉回盛监,低声说:“主将之间的事,我们看着就好了。”
盛监担忧自己老爹,毕竟杨文这家伙可不弱。
畠山满家左右看了看,畏死之余,竟生出了一种想法:若明军主将因争夺自己而死掉一个,那自己是不是也算立了一功?
打起来,打起来!
最好是两个人都死,然后明军内乱,自己趁机逃走!
畠山满家盘算着逃走路径,憧憬着盛庸、杨文自相残杀,盛庸、杨文各自退后五步,他们出手了,脚步沉重,刀起来了,好狠厉的杀伐之气!
杀,狠狠杀!
畠山满家退后一步,希望能看到一出精彩的戏码。
可陡然之间,畠山满家就感觉到不对劲了,盛庸、杨文提着刀冲着自己杀了过来,我去你大爷,你们分出胜负的方式,就是分了我?
咔嚓!
杨文一刀砍掉畠山满家的脑袋,看着慢了一拍的盛庸,哼了一声:“老子赢了!”
盛庸收刀,转身就走,根本不留一句话。
盛监也瞪大眼,低头看向死不瞑目的畠山满家,颇为郁闷地说:“怎么会这样……”
徐真擦了擦箭矢上的血,平静地说:“他们争的是军功,不是俘虏,谁先砍掉他的脑袋,谁就拿到了军功。”
盛监无语:“有这个必要吗?”
徐真点头。
确实有这个必要。
如今大明军士作战已与之前的作战完全不同,火器与弓弩取代了长刀与长矛,火器和弓弩杀敌,根本就无法精准统计军功,也没空给你时间割脑袋,腰间挂着脑袋冲锋的情形,在如今的战场上已经不多了,除了个别心理阴暗,喜欢吓唬人的那样做,大部分军士并不喜欢这样做。
军功的统计是以军队建制为依据的,杀了多少人,平均下来就是,个别作战突出的,有记录可寻的,会增加奖励,砍不砍掉脑袋,和所得军功并不直接挂钩。
但是,战场上有明确记录的砍掉敌人脑袋的,自然是板上钉钉的军功,谁都抢不走。尤其是畠山满家这种高级俘虏的脑袋,显得尤为珍贵。
杨文拿走了畠山满家的脑袋,就等同于拿走了通往爵位的入场券,加上其东北治理的军功,战后混个伯爵是不成问题的,若是多砍一些高级俘虏的脑袋,封侯也并非不可能。
安州住不得人了,杨文、盛庸也没时间清理尸体,只命人将粮食物资运走之后点火,整个城池都燃烧起来,明军撤至城外,主力重新渡江,进入青川江以西,虎蹲炮、八牛弩全部都摆了出来,安静地等待着。
安州没了,天也快亮了。
龟城之外,早已是尸横遍野。
斯波义重、仁木三河等人疲惫不已,也痛苦不已。
小小的龟城,简直比乌龟壳还乌龟壳,一夜之间,八次冲锋,竟都被打了回去!
明军的火药弹太厉害,根本就靠近不了城墙,一旦接近城墙,就会有火药弹丢下来,然后便是折损惨重,而所剩无几的军队,根本无法攀上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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