桫椤峡。
河床宽广,江面平静开阔,群山簇拥,绿竹相衬,湖光山色,田园农舍,船只穿梭。
两边绝壁陡岸,翠竹长廊,桫椤翩翩,怪石嶙峋,百鸟齐鸣,山泉淙淙,沟壑纵横。
徒步进入岔沟,近者几十米距离,远达数里开外,溪流蜿蜒曲折,枯藤蔓蔓,古树攀援,微风冲动竹浪滔滔。
“长留,这是到哪了?”
李紫薇坐在一干净的横断枯木上,对侍卫左右的三位大监之一,身着白衣的那位,开口问道。
李紫薇,大周女帝。
紫薇是女帝未登基之前的名字,因紫薇二字实乃常用,女帝仁慈,心怀百姓,不忍看百姓受避讳之苦,遂改帝名为李曌,取日月当空之意。
侍卫左右的三位大监,长留,若木,赤华,皆是女帝心腹,修为高绝,位当世最强之列,因久居深宫,不为世人所熟知。
“回禀陛下,咱们这应该是到了西川境内,嘉州城外的桫椤峡。”长留对李紫薇,恭敬地行了一礼后,才从怀中取出地图,开口作答:“离嘉州城大概还有六十里的路程。”
“嗯。”李紫薇点点头,应了一声,想了想后,继续说道:“长留,还有二位大监,在外面就不要称呼朕为陛下了,要叫公子。”
李紫薇自长安一路南下,直奔西川,这一路风尘,皆是作男儿打扮,或许是因为生得俊俏,也或许是因她久居帝位,眉宇间尽是英气。
“朕也不能自称朕了,得改称,还真有点不习惯。”李紫薇摇摇头,笑道。
她登基十几余年,皆是称朕,已经快忘了说我的感觉了。
“遵命!”
三位大监,行礼齐声应道。
“公子,需要老奴先行一步,通知嘉州城官员接驾嘛?”赤华开口问道。
李紫薇摆摆手,说道:“不用,这次我微服而出,既是为了寻西川那有大气运之人,也是为了看看我大周百姓的民生。”
“看看是否真如张宰辅所言那般,百姓们吃得饱穿得暖了。”
李紫薇目光远眺,看着那远处随风飘扬的桫椤,轻轻一笑。
她这次出行,不仅仅是为了国事民生,也还有自己的私心。
“当然更重要的是寻那人,这么多年了,她真的还活在这世上,乃上天眷顾啊。”李紫薇心中暗道。
那人在世的消息,是年前那道冲天九彩之气出现之前,玄沂卫将消息传到她手中的。
那人对李紫薇的重要性,远胜于那有大气运之人。
因寻大气运之人为名,不过是李紫薇出宫的借口罢了。
她的目的,只有那人,那对她至关重要的故人。
此乃女帝心中之执念!
若木余光瞥过,身旁二位并未所动,他当即上前一步,奉承道:“公子贤德,体国忧民,实乃我大周之福,百姓之幸呀。”
“哈哈哈哈,若木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中听。”李紫薇指了指拍马屁的若木,极为受用,开怀笑道。
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听好话,哪怕帝王也不例外。
忠言逆耳利于行,但谗言动听舒心呀。
“马屁精。”
“又被若木抢先了,咱家怎就没想到呢。”
长留与赤华,各自在心中,对见缝插针阿谀奉承的若木骂道。
他们气得不是这种行为,而是做的人不是自己。
对陛下谄媚能叫谄媚嘛,那叫简在帝心,龙心大悦。
“多谢公子夸奖。”若木应道,回谢间还不忘看向身旁那俩人。
仿佛在说,两位好好看好好学,你们的路还长。
“说到这嘉州城,是王叔当年输给岭南徐家女那座吧?”李紫薇突然问道。
她口中的王叔,正是洛阳王。
“正是,公子好记性。”长留这次抢先一步,答道。
李紫薇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没记错的话,镇北王家的那小世子,时宁的胞兄,也在这嘉州城之中吧。”
叶时宁,名动长安,第一才女,女帝伴读,孟圣高徒,也是叶时安最在乎的妹妹。
“没错,据悬镜司的线报,镇北王世子叶时安,就在嘉州城内,一名叫朝歌的酒楼中,做了三年的伙计。”长留继续答道。
这回没人跟他抢了,因为悬镜司是他主管的。
“放着养尊处优的世子不做,偏偏跑去做卖劳力的伙计,这叶时安倒是个妙人。”李紫薇笑道,“咱们进嘉州城之时,可以顺路会会他。”
“本公子还真是好奇,镇北王的继承人,时宁的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李紫薇只字未提叶时安是李皓月夫婿,她的姐夫,足见两人关系之差。
“那人,似乎也是在朝歌酒楼中,叶时安应该与她相识吧...”李紫薇心中暗道。
刚好都在一块,她倒无需再寻理由,特意去朝歌酒楼了。
帝王也不是能随心所欲的,至少当前的李紫薇不行,她还有诸多掣肘。
“传闻中叶世子体弱多病,命不久矣,但据安插在司马大人府邸的探子,传回的消息所言,这叶世子的修为,怕是不低于天玄境了。”长留说道。
天玄境的修为,对他而言,就如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但是这般修为,放在如此年岁的少年身上,那已经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那传闻不过是叶老王爷,为了保护叶时安,迷惑母后,混淆朝廷诸公视听的迷雾罢了。”李紫薇笑道,“这种老狐狸的传出来的消息,当不得真。”
与这些老狐狸交代打多之后,李紫薇心知肚明,这些人精,没一个是简单的。
“倒是我那姐姐,前些时候把布置在叶时安身边的护卫,全部撤走了,才真是耐人寻味。”李紫薇继续说道,“听说还是叶老王爷的意思...”
李紫薇说到姐姐二字时,咬字极重,敌意满满。
无不昭示着她二人关系极差,势同水火。
“不仅如此,镇北王还在暗中对叶世子的行踪,大肆扩散,就差扯着嗓门在大街上喊,他的宝贝孙子在嘉州城,你们快来杀。”若木挤开长留,补充道。
“哈哈哈哈,若木这比喻真形象...公子恕罪,老奴失态了。”
赤华看着若木那滑稽的表情,被逗笑了,转眼看到李紫薇在一旁,当即认错道。
“无妨,在外面没有宫内那么多规矩,无需拘束,随性些好。”李紫薇摆摆手,毫不在意。
他们现在身处宫外,自然随性反而不易暴露身份,以免招来祸事。
“是。”赤华应道。
“镇北王怕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叶时安就是盘活全局的饵,他如此谋略的所图,让人难以捉摸啊...”李紫薇目光变得深邃,语气沉重。
她对镇北王是又爱又敬又惧又忧。
“公子无需神伤,朝堂之事,自有张大人与司马大人分担。”若木劝慰道。
听着像是劝说,但又似乎意有所指。
“那倒也是,辛苦他们操劳这么久了。”李紫薇点点头,问道,“那慢性毒药如何了,还有多久发作?”
“回公子,还剩下九个月。”若木行了一礼,恭敬郑重地答道。
投慢性毒这事,是他主管的,成了必是大功一件,陛下首宠。
“九个月,九个月,那就是今年年底了,真是让人期待呀。”李紫薇说道,“我李家的江山,在外人手里,把持的太久了。”
她十几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九个月。
相对于镇北王叶洛陈,这位被朝廷诸公,视为头号劲敌,欲处之而后快的人物,她李紫薇对这些把持朝政,结党乱政,势力庞大的诸公,更为忌惮。
镇北王与洛阳王,毕竟还算是外患,而他们,则是实实在在的内忧,腹心之患!
“走吧,嘉州城,去会会那叶时安。”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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