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黎蒽晟,他来自首了。”吴捕快缓过气来后,快步走到刘捕头身旁,说道。
“现在人就在他爹娘家里,是他爹来报的案。”
“弟兄们已经将那围住,现在就等老大你过去,主持大局了!”
这事的前因后果,刘捕头清楚,府衙的一众捕快清楚,黎蒽晟爹娘家附近的围观百姓,同样也清楚。
若是换了平常案子,在犯人自投罗网之后,吴捕快断然不会多此一举,前来请刘捕头过去主持大局。
可这案子太大,民情舆论太复杂,他们这些小捕快,没有能力,也没有资历去处置这些,只有刘捕头才能镇得住场子。
“自首?他爹报的案?”淮之闻言,眉头紧皱,不解道,“这是为什么呀?”
淮之没想明白,既然是他爹报的案,那为何又会是自首?
而这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为什么他爹要举报自己的儿子?
那不是别人,那是他养了几十年的亲生儿子呀,虎毒不食子,他维护都来不及,又怎会举报呢?
“应该是黎蒽晟,求他爹报案举报他的。”叶时安目光深邃,拍了拍淮之的肩膀,开口道,“如此骇人听闻的惊天大案,按大周律法,举报者会有一笔不小的赏银。”
“黎蒽晟的目的,是为了让他爹娘和,能拿着这笔银子安度晚年。”
在听到自首与他爹报案之时,叶时安就明白了黎蒽晟的所思所想。
诚如刘捕头所言,黎蒽晟是一个孝子,也不愧是一个孝子。
黎蒽晟这么做,既是为了保全他那年事已高的爹娘,不被牵连,也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安稳的晚年。
只不过,这个代价就是牺牲他自己。
黎蒽晟对得起他爹娘,对得起他的亲人朋友,对得起大周律法,不愧是一个有担当的好汉子。
只是不知为何,在场众人的心头,都涌现出一股悲凉之意....
“他这....又是何必呢!”刘捕头捏紧拳头,说道。
刘捕头对黎蒽晟的行为,是既不理解,又理解。
“老大,走嘛?”吴捕快凑近刘捕头,问道。
叶时安站起身来,看向刘捕头,说道:“刘叔,我闲来无事,想去凑个热闹,不知可否?”
从这些信息里,叶时安对黎蒽晟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叶时安想亲眼看看,这有担当又实诚,还很执拗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走吧!”刘捕头点点头,说道。
~~
嘉州,城郊。
黎蒽晟爹娘住所附近。
虽然已是晌午,但这院子外面,却是围满了附近的百姓。
他们皆是为了黎蒽晟而来。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分得清是非,懂得了恩义。
“蒽晟娃子,拿着这几个鸡蛋,在路上吃啊,不要饿着自己了。”
“蒽晟大哥,这碗酒敬你,兄弟干了!”
......
这些前来围观的百姓,没有一个人是斥责,是怒骂,是落井下石的,也没人砸臭鸡蛋,扔烂叶子。
恰恰相反,他们都是来替黎蒽晟送行的。
他们知晓黎蒽晟罪无可恕,但他们明白黎蒽晟的委屈。
“刘捕头到!”
随着吴捕快的一声大喝,刘捕头与叶时安二人,走到了黎蒽晟的身前。
此时的黎蒽晟不再是昨夜的浑身是血,而是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在那静静地候着。
“刘捕头,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黎蒽晟看着刘捕头,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因为黎蒽晟知晓,刘捕头是个好人,在嘉州这十余年里,一直造福乡里,从无冤假错案,他不会为难自己的爹娘。
“你...这又是何故呢?”刘捕头问道,“非得投案来寻死?”
“我黎蒽晟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一人做事一人当。”黎蒽晟抱拳,对着刘捕头深深行了一礼,说道,“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坏了大周律法,也不能让你们难做啊!”
“在被带走之前,能再见爹娘最后一面,我已是心满意足了。”
黎蒽晟是没多少文化,但在外打拼多年,见识还是有的,他深知若是自己真就这么逃了,他爹娘必被牵连。
而主办这一案的刘捕头,也肯定会被问责,继而被革职查办,因为县令大人需要一个背锅担责任的替罪羊。
黎蒽晟不忍祸及爹娘,也不愿嘉州城失去一位好捕头。
所以黎蒽晟能做的,只有自己站出来,将所有责任担下,以保全大家,以捍卫大周律法。
“好,很好,你黎蒽晟是条汉子。”刘捕头深吸一口气,扶起了黎蒽晟,说道,“最后跟你爹娘,告个别吧!”
黎蒽晟点点头,说道:“多谢。”
说罢,黎蒽晟转身,看向站在门前眼含热泪,望着他的爹娘,扑通一声跪下,将头重重地叩在地上。
“爹,娘,孩儿不孝!”
“愧对你们的养育之恩,日后不能在膝前尽孝了!”
“孩儿走后,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悲伤,不要难过。”
“一定...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黎蒽晟一度哽咽,满是对爹娘的愧意。
说着,黎蒽晟转身,看向四周聚集的百姓,抱拳道:“诸位乡邻,诸位朋友,往后还望能多照拂一二,蒽晟在此拜谢了!”
“若有来世,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各位!”
黎蒽晟其实不怕死,他心中挂念的,只有他那年事已高的老父老母。
在这种处境之下,黎蒽晟已经不能再做的更多了,他只能恳求乡邻朋友,能替他照拂父母一二。
“呜呜呜....”
人群中一个小女孩,顿时哭出声来。
那个小女孩,黎蒽晟认识,叫豆豆,他给她买过糖。
叶时安长舒一口气,终究是拗不过自己的内心,走上前去,停在了黎蒽晟的身旁,拍了拍他宽大的肩膀,说道:“你叫黎蒽晟是吧?”
黎蒽晟并不认识叶时安,此前也从未见过,疑惑道:“朋友,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你的爹娘日后我会替你照顾。”叶时安郑重地说道,“你安心去吧!”
叶时安自问一向没有什么慈悲之心,但不知为何看着黎蒽晟之时,是那么的不忍。
所以叶时安决定跟随本心而行,尽自己之力,帮黎蒽晟一把,了却他一桩心愿。
黎蒽晟的老父老母,叶时安会将他们送至城主府,请专人照料,使这对老人家能安度晚年。
“多谢义士!”黎蒽晟闻言,大喜过望,感谢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说着,黎蒽晟就要朝着叶时安拜下,却被叶时安给一把托住。
“无需如此,于心不忍罢了。”
叶时安退后三步,抱拳道:“请先生赴死!”
刘捕头朝捕快们招招手,说道:“带走!”
众捕快当即上前,将黎蒽晟带走,但却并未上枷锁与脚链。
刘捕头走到叶时安身旁时,却停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侧着身子,说道:“小叶子,这灭门大案,还少了那个前夫。”
叶时安抬起头,望向那青天白日,应道:“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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