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自己实在愧对丈夫赵汉宇。
不但为了让他陪自己回京城,连累他遭受这样的罪过而羞耻,而且也为此感受到一种旧日信念和自信心的崩塌。
因为对比肯尼迪机场的井然有序和设施完善,她发现美国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兴盛最强大的国家。
别的不说,就说第一次飞纽约时感受到的那种震撼力。
当时飞机快降落,那是夜幕降临的时候,当时她就从舷窗上往下望。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忽然间,她的心就砰砰直跳。
为什么?
因为她看到了纽约的灯海。
文学里总有人说灯海灯海,她忘记不了从空中俯视纽约,那真是像大海一般的那种宽广的璀璨之光。
然而她的祖国却太落后了,京城的机场就和美国的完全不一样。
就像今天飞到首都上空的时候,就一线灯火,简明扼要。
你想一线黄灯和真正能称为大海的这样的灯海来比吗?
就冲这个,米晓冉就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沮丧。
如果不身临其境,就永远不知道这个国家已经发达到什么程度了,更不会知道美国人的生活水平已经高到什么程度了。
差距太大了,共和国也许永远也达不到人家现在的水平。
所以她可没有什么闲情雅致在机场磨蹭,她只想赶紧拿到行李,渴望找到亲人赶紧回家。
好在有一件事还算不赖,回家前她和家里打了一通电话,家里人答应要到机场来接他,说连车都安排好了。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她和赵汉宇走出机场之后,没怎么张望。
一辆小巧得不像话的菲亚特就忽然开了过来,主动停在了他们俩的面前。
然后一男一女几乎同时打开车门,从司机的座位和副驾驶走了下来,热情地招呼着他们。
“小冉,真是你啊!欢迎回家!”
“姐,姐!你回来了,你可算是到了!”
米晓冉转头一看,一个是邻居罗广亮,一个是自己的妹妹。
这下,和亲人朋友再相聚,她总算是露出了下飞机为止的第一个笑容。
“哎哟,你们等了我们好久了吧?飞机晚点了。”
“没有没有,也就半小时嘛。不算长。”
“还不长?这天气多冷啊……”
“没事,我们坐车里呢。倒是你们,看着穿得可不多,快快,东西都给我,你们上车。”
罗广亮和米晓冉客气了几句,跟着上前握住了赵汉宇的手。
因为他们还没见过,罗广亮是一再表示热烈的欢迎。
随后更是接过东西,把他们的行李一件一件的想方设法地腾挪了一番,装上了汽车。而这时候,米晓冉已经顾不得其他了,上去一把搂住自己那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差点就没认出来的亲妹妹。
“你是小卉?哎呀,差点就认不出来了。瞧这个头儿,真是大了啊。”
“哎呀,一猜你见我就得说这个,不就才四五年嘛。至于嘛。”
“怎么不至于?我走的时候,你还一副毛孩子样呢。不知道的,能把你当成男孩。瞧瞧现在,真漂亮,马上就快十八了。”
“哎呀姐,你别老说我了。你变化也不小啊。你可是瘦了……”
“不是瘦了,姐是老了。哎,还有别人吗?”
“没了,今天就我和三哥一起来的。谁让你们飞机那么早的。爸妈都在家等着你们呢。快走吧。”
“好……那这车怎么坐啊?我和你姐夫坐后头啊?”
“姐,还是咱俩坐后头,让姐夫坐前头吧,这样还舒服点。咱俩也好说会儿话。”
…………
别看都是同一架飞机上下来的,别看都是重归故土。
但那个身穿貂皮的老太太却没有米晓冉这样的福气,她和她的儿子既没有人来接,也没有什么人在等着他们。
想从机场去他们的住处,只能自己去找出租车坐。
老太太的儿子叫了辆出租车,还得亮出外币,这出租司机才肯走。
然而贵妇也有贵妇的感动,才一上车,司机就好似漫不经心地打听上了。
而纯粹的京城话让她无比亲切。
“老太太,您二位这是从美国回来的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咱哥们儿干多少年了,一瞧您这身打扮,甭张嘴就知道。”
“我的打扮怎么啦?”
“富贵啊,别说,从美国回来的人就是大方,穿的衣裳都透着宽松。”
没错,真让司机说着了,贵妇这貂皮确实也是当今美国正在流行的Oversized(宽松式)。
而且这司机也真不含糊,对京城的路熟悉得要命,不光熟悉,还知道典故。
啥叫中轴线?啥叫里九外七皇城四啊?哪个叫九门八点一口钟啊?
三横六纵指的是哪些个大街啊?全懂。
这一下可算是投了这位贵妇老太太的缘了。
老太太也来了兴致,可是跟这司机打听起自己关心的事儿来了。
比如京城的城墙是哪一年没的?
盔甲厂附近有狐仙的狐楼还在不在?
现在这点儿,早点铺子都开张没有?
好嘛,老太太和司机是真的聊起来“城南旧事”啊,老太太的儿子就是想插嘴都找不到见缝插针的地方。
结果就因为这通聊,司机是真合适了。
原本也就四十分钟的车程,居然变成了一个半小时。
不为别的,是因为今天有特殊意义,老太太做主放弃了最近的路,甘愿去绕远。
她不怕花钱,要走北新桥,十条、东四,灯市口,然后经过景山、鼓楼,到西四,过西单、六部口、天安门、再到下榻的京城饭店。
这都是她小时熟悉的地方,她想要告诉它们,自己回来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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