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事业为重(1 / 2)

国潮1980 镶黄旗 3721 字 6个月前

当然,从陈培斯的角度来看,宁卫民这样的态度,也无疑显得更真挚了。

要知道内地电影行业打建国初期就一直施行统购统销政策,市场利润一直被中影掌控在手。

作为拍摄电影的产出单位却是越做越亏,票房再好跟他们这些拍电影的没多大关系。

连京影厂都挣不到钱就别提陈培斯这种挂靠的散兵游勇了。

别的不说就说陈培斯第一部独立制作的《父与子》吧,投拍四十万成本,票房二百多万,绝对高收益了吧?

可最后落他手里的钱,连打平都没有,还亏了十万。

也就是这一次拍的《待业青年》算是勉强打平,不亏钱了。

这才是如今内地电影人的真实生存状态。

说白了,这年头内地的电影行业跟工美行业也差不多,如同工艺品厂为外贸部门白白打工一样,压根就别想挣钱。

这一行的经济账早就是恶性循环了,不靠赞助怎么成?

再也没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更显真情的支持了。

所以陈培斯不觉真的为宁卫民所感动,变得动情起来,甚至完全摆出了一副豁出去不过日子的架势。

“不瞒你说,我跟别处去拉投资,人家说的都挺好,可给钱的时候都费劲。即便是最后给了,那都是跟施舍叫花子似的,给的都是小钱儿。就你这儿,忒痛快了,上次你除了赞助我拍摄,还额外给钱让我买院子。这次我还没说呢,你五十万又都给我准备好了。可让我说什么好呢?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啊。所以对我来说,你和任何朋友都不一样,你别看我跟他吃饭从不掏钱,可我说什么也得请你。得,今儿就今儿了。择日不如撞日。你说吧,咱去哪儿……”

要说这小子请客,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铁公鸡,瓷仙鹤,玻璃耗子琉璃猫,这话用来形容这位喜剧天才一点不过分。

按理说,这小子难得吐一回血,宁卫民当然知道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要是能去,他怎么也得吃他一顿。

吃什么倒是无所谓,关键日后绝对够吹一气儿的了。

只可惜,今儿还真不行,日子口儿不对,宁卫民心里念着庆子,毫不犹豫选择了见色忘友。

“不了,不去了,心意领了。咱们用不着这么客气。”

“客气?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不是,今儿过节嘛,我要陪未婚妻的。”

“什么节?元宵节是昨儿个啊?老兄,我说你过糊涂了吧?”

“嗨,都哪儿搁哪儿啊,不碍元宵节的事儿,今天是西方的情人节。”

“啊?还有这么一说呢?”陈培斯懵了,带着狐疑询问。“情人节?真有这个节吗?”

宁卫民笑了笑,也懒得跟他再掰扯了,只是说,“这样的日子里,我不好好陪我女朋友,难道和你一个糙老爷们儿胡吃海喝去?你自己说,换成你会这么干吗?”…。。

结果也恰恰就在这时,陈培斯才好像突然想起正事来。

他又赶紧从怀里把要交给宁卫民的房契掏了出来。

““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改天好了。不过我买的那个院子,房契我可给你带来了,这东西还是你收着吧。连缴税在内,总价差不多三万多一点,可能是我买贵了点,不过没办法,人家都以为咱们拍电影的挣多少钱呢……”

陈培斯手里的房契其实就是一张折叠起来的发黄纸张。

这年头能交易的私房,还少不了这东西,倒是没有房产证一说。

所谓登记也不过是在房管部门填个表,和原房主做个交接罢了。

宁卫民专心看房契,对这东西他最的其实就是两点。

一是房子的地点,二是房子的格局。

听陈培斯说,这个院子就在东打磨厂,属于前门楼子底下,而且是个很标准的两进四合院。

再看图,虽然没有游廊就是个普通民户,但看里面的布局还算规整,这也让宁卫民很是满意。

因为这房客不是为了住的,无论是作为旅游景点,还是拍摄场地,这个地址都很完美。

就这样,再仔细看过之后,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宁卫民再度出人意料,做出了惊人之举——他把房契又推还给陈培斯。

“这东西还你收着好了,毕竟你是用房子的主儿,真有什么麻烦,你房契在手来解决也方便一些。我看看就行了。好了,这辆车和钱,还有这房子,我就正式都交接给你了。回头你找个会开车的司机把车开到你指定地点就行了。这次还是时间紧,等我下次回来,我一定去你的拍摄现场好好看看。”

“啊?这东西你不收起来,也给我拿着啊?”

陈培斯拿着房契,越发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好像担子一下重了不少。

“这有什么,我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宁卫民又逗了一句闷子,这时看看手表,算了算还真有点时间紧迫了。

他也不想再耽搁了,索性把要嘱咐的事儿一气儿说完。

“时间差不多了,我真的该走了。我和庆子约好的时间快到了。我最后只跟你再说几件事情。”

“一,你今年再开机拍“二子”的下一部电影的话,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斐翔借你拍个客串的角色,如果有适合庆子露面的角色,也没问题。这想必可以帮助电影提升一定的吸引力。”

“二,就是去年最火的电视剧当属《红楼梦》,这些演员现在应该都有空挡,我再给你个建议。你拍电影最好能从王熙凤、宝钗、黛玉这样深入人心的角儿,挑几个来当主演,不要在乎劳务费。别忘了,你的电影是要效仿《寅次郎的故事》的。那就得采用每一年最红的女演员,拍摄最切合当代变化的故事,最后才能完美的留下一个时代的记忆。”…。。

“三,你为下一部电影再买拍摄场所,也不用只盯着四合院,毕竟前门这片旅馆多了去了,大不了咱们就干脆买下个旅馆嘛,日后经营起来,也是一笔能支持你拍摄的收入。而且布景也透着真实不是嘛。装修尽量搞高档一点,不要怕花钱。”

“四,我走之前,这次还希望能带走你拍的《父与子》和《待业青年》的拷贝,我打算跟东京那边的松竹或者独立院线交涉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把你的作品在日本放映,给你赚点额外的收入。所以你要尽快帮我准备好。这没问题吧?就这些了。我先走了,回头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咱们电话联系。”

说着,宁卫民再不停留,自己穿好羽绒服打开车门下了车。

然后经过挥手作别,很快就消失在了大街的远处。

只剩下陈培斯一个人还站在车里,愣愣的冲着远处发呆。

连车门还大开着,外面呜呜往车里猛灌的冷风都被他完全忽视掉了。

当然,这还真不是他有什么毛病,关键是宁卫民最后留下的话太禁琢磨了。

对于陈培斯来说,宁卫民说的几点,好像哪一个都是良策妙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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