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蓝田易乞这时兀自轻咳了一声,滴滴猩红的血液自其皑皑白骨的口腔迸出。
“你受伤了?”
陆风脸色顿显严峻,看着蓝田易乞本灰白的齿腔此刻已染成鲜红,急切的便要搭脉感应向后者的伤势。
但却遭蓝田易乞摆手间推辞了下来。
蓝田易乞惨颜苦笑:“风大哥,没用的,我方才已是将所剩的最后一部分精元全部消耗完毕,已经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陆风没有理会蓝田易乞的话,依旧执着的探出着手,强势的扣住了蓝田易乞的脉搏;
感应间,陆风的脸色霎时变得死寂异常。
自蓝田易乞此刻的体内,他全然感应不到半点活人的气息,后者之所以能好端端的立在这,完全是凭着最后一股弥留的劲,使命的强撑着;
一经散去,顷刻就会离世。
想到先前重创御魂族那人的一击,竟是以牺牲蓝田易乞性命为代价,陆风心中不由满是绝望与不忍。
江若云这时温柔的挽了挽陆风的胳膊,予以着一份宽慰。
她清楚陆风此刻的内心,定然绝不好受,任谁经历这等情景,都难以平静得了。
绝境下的活路,竟会是自己兄弟以牺牲为代价所开辟……
饶是局外人看了,怕都不免生出几分自责之感。
江若云唯盼着,陆风不要因此而偏执,将过错归于自己太过弱小之类,而生出什么心魔才好。
“这是……嫂子吗?”
蓝田易乞看着江若云挽着陆风的那份亲昵,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敬意与芥蒂,颇为复杂。
像是邻家男孩在担心自家哥哥遇上什么坏女人一样,隐隐又带着几分哥哥终究是被‘抢’走了的苦涩与无奈。
但表现出来更多的情绪,还是接受与祝福。
陆风点头应下,顾不得多加介绍,连朝身后的叶梵呼唤:“老叶,你快过来帮看一下……”
“没用的,”话语被蓝田易乞给打断了下来,“风大哥,别为我折腾了,也别为我难过,这样的结局,我很开心;”
“过去的几年里,我时常向着上苍祈求,保佑你还活着,为此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现在看来,上苍还是有眼的,替我保佑了你。”
蓝田易乞因为容貌的缘故,笑容有些狰狞阴寒,但透出的那份微笑却满是暖意。
陆风面色凝重,迎合不了半点蓝田易乞的那份轻松,直言道:“你同那怪异头颅什么关系?它实力那么强,可有办法保下你的命?”
蓝田易乞摇头:“它是这无渊冥海独有的蜃兽,名唤‘云貘’,你们早前遇上的怪异头颅,乃是它幻化而成的景致,并非它的实体;包括我现在的这幅躯体,也是借它之力所化。”
江若云好奇道:“那它本体是什么样的?”
蓝田易乞看了陆风一眼,而后才回应江若云的话:“它本体我就看过一次,有些像是大骆驼模样,生有獠牙,但瞧着有些憨态……”
话音未落,一股刺痛感突然席卷脑海。
蓝田易乞捂了捂脑袋,苦笑道:“它不让我继续说了。”
陆风一怔,满是在意道:“你如何会同此般兽类共居一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它可有欺负过你?”
说及‘欺负’二字,陆风声音明显冷了几分;
毫无疑问,若是蓝田易乞真遭了欺负,就算那云貘实力再强,陆风有朝一日也定会来找回这笔账。
蓝田易乞连忙摇头:“我与它相处的还算比较融洽的,至少比我前几任搭伙的兽类,好太多了。”
陆风动容道:“这几年里,你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蓝田易乞苦笑道:“当年怀着一腔愤慨热血闯入这里,本想着寻求改变提升实力的法门,但没想到,遇见的第一头凶兽,便几近要了我的小命;”
“危难关头,我将连心环施展辅助向了那头凶兽,索性,起到了效果;那凶兽感受着自身大幅涨进的实力,少了对我下死手的念头,但也不再愿意放我离开了;”
“我被它带着进了领地,前后像征战一般,助它灭了临近的几头凶兽;我的实力也在这一次次的战斗下提升,但却依旧没有找到扭转本身那份柔力,赋予高攻击性的手段。”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几乎都在各种兽类中辗转,被它们当做了一件可以提升实力的宝物一般争夺,前后共计辅助了六七头凶兽的样子;”
“直到前阵子,我最后辅助的那头凶兽遇见了更强的存在,而那更强的存在却对我这份能力,浑然没有半点兴趣,意图将我和辅助的那兽统统灭杀,我的半张脸,便是在那时被毒伤腐烂的,小命也几近丢在那;”
“好在云貘的及时出现,它坐收了一波渔翁之利,将我从那双兽斗争之中给救了出来,并替我清理了脸上的剧毒,保下了性命;但我的容貌却只能变成如今这模样了。”
“我与云貘,便是自那个时候结下的缘,它也与别的兽类不同,再接收我所赋予的那份提升之力的同时,也能十分奇异的反哺向我一份力量;不过代价就是需要同其定下一个特殊的兽契,相融为一体;”
“我想,这或许就是我一直苦苦想要找寻的‘实力’,衡量后,应了下来。”
江若云狐疑打岔道:“你既然和那云貘是一体的,那它方才怎么忍心眼睁睁看你牺牲?一点忙也不帮吗?”
蓝田易乞的眼中闪过一抹心虚,轻咳了一声道:“方才那种情形,它帮不上什么忙,我强行夺过了身躯的主导权。”
江若云又道:“那你这样后……对它有影响吗?”
蓝田易乞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决意行此事的那刻,我与它便解开了那份契约束缚,待我这口气消散,便是由它主导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求过它了,不会再如初遇时那般,戏耍为难你们。”
“我遇上的这只云貘其实本性不坏的,只是在这片沙海之中孤单太久了,看惯了生死,才变得有些淡漠无情,才会喜欢捉弄刁难人,以此来寻求那一丁点的愉悦。”
这时,内识海之中,突然传来云貘本体阴沉又戏谑声音:
‘求?你会求我?’
隐隐还透着几分委屈,像是在吐槽,‘要是真能服软求上一句,也没那么多争来争去的事情了。’
想着蓝田易乞先前的话语,云貘本体的声音又满是戏谑的调侃道:‘瞧不出来你如此会胡诌啊?这十句话里,假的都快比真的都要多了!’
蓝田易乞眼中不可避免的闪过一抹窘色,没有理会内识海的那道拆台的声音,继续向陆风说道:“风大哥,一直潜伏在你们背后的那名刀客,我此前帮你赶跑了,你们现在应该可以安然离开这儿了。”
陆风一怔,这才明白过来隐刀的气息何以会突然消失不见,原是蓝田易乞暗中出了手。
看着蓝田易乞如今这幅悲怆的模样,陆风满是不忍:“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蓝田易乞连半丝迟疑都没有,立马笃定点头,目光坚定道:“风大哥,你别为我难过,我其实本该三年多前就应该死在这里的,能活到现在,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
陆风听言,心中更为酸楚,抬手帮着蓝田易乞擦拭了一下白骨唇齿边的血迹,痛惜问道:“疼吗?”
蓝田易乞眼中蒙现一层水雾,但随即便释怀轻笑道:“一点也不疼,这点伤痛根本不算什么的。”
心中暗暗呢喃;‘相较于当初听到你死讯时的痛,这点又算的了什么呢。’
这三年多来,蓝田易乞自问最煎熬痛苦的,并不是一次又一次附加在身上的那些伤势,而是每每想起陆风的死讯,他的心便会揪痛得厉害;
最开始的那段日子里,行走在这片荒芜的沙漠之中,他时常会觉得陆风在背后一如既往的轻声呼唤着他,但回头却只有肆意的风沙。
逐渐的,尽管已经接受和习惯,但偶尔还是会梦到曾经一起经历的种种,历练的生死;
起初他还满怀期待此般梦境,但日子久了,却是会害怕;
相比于那份久违的期待与惊喜,他更不忍醒来时的那份失落与孤苦。
那才是最煎熬的。
“风大哥!”蓝田易乞正色了几分,知道该是离别的时候了,满是虚弱的说道:“风大哥,我不想你看到我消散离世的模样,你们先走吧。”
江若云这时开口:“我们还不能离开,若水伤重,需要寻得北精之水才有一线生机,风哥哥他也需要北精之水才能突破五行境的桎梏。”
陆风附和:“传闻北精之水在天雨族之中,我们查到天雨族的故址应处于这片无渊冥海深处。”
“你们要去天雨族?”蓝田易乞愣了下,本黯淡虚弱的神色,在那一瞬突兀的有些激昂,但惊鸿一瞬之下,又即萎靡了下去。
短暂的沉寂后,说道:“方才问了云貘一声,它称当年天雨族隐世的时候,将入口设在了一座山的云池仙泉之中,你们想去天雨族,需得先寻到那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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