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除夕之夜(1 / 2)

数九寒月,天色徐徐,朦胧渐明。潇潇暮雪迎风扑簌,棠梨宫廊下的小宫女在长明灯里换上了新的烛芯,双手搓着在其间哈气,耳垂冻得发红。

寅时二刻,皇帝起身梳洗着装,十二旒平天冠与十二章衮龙袍加身,玄色与朱红色相配,大气明朗,显出上位者的尊贵气势。

拈香,行礼,请神佛。皇帝一路从承明殿东西侧走到宫中十多处进行祈福,待这一切都完毕后,回到承明殿点上天灯,莹莹烛火迎着细雪飘上天幕,巍峨壮观,意在为苍生祈福。

承明殿前,容衍负手而立,目光落在盈盈而上的天灯,思绪万千。

这是他当上皇帝的第一年,阿棠却不在他的身边。

这一日除夕,亦是他母亲的祭日。

他阖上双眼,心沉下来。

承明殿内他为懿昭皇太后上的两柱香依然萦着轻烟,他的身姿在雪天中挺拔隽逸,如青竹迎雪而立,却透着几分难言的孤寂。

“陛下,彦嘉的大军已经动身,逐渐向正大门方向靠近了。”

肖毅从昏暗的曲折回廊处悄步而来,雪花落在他的金线长摆上,霎时融成透明雪水。

容衍淡淡嗯了一声,眼神却依旧望向远处。

“还有一事…贵妃娘娘昨夜被彦嘉的人接走了,此刻瑶华宫亦是人去楼空了。”肖毅躬身道。

容衍玉琢般的脸上没有一丝愠色,只是淡淡问了一句:“籍茗呢?”

肖毅一愣,斟酌着回话道:“籍茗身手不凡,行踪较为隐秘,奴才尚未探知到他的去向。不过…”他略一踌躇:“雪地难行,想来是昨夜护送着贵妃娘娘出宫去了。”

容衍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籍茗对贵妃的逾矩情愫与他全无干系:“随她去吧。”

肖毅压下心中的讶异,躬身恭敬道:“是。”

他本以为皇上多少会对贵妃有些情谊在,谁知真是一分也没有。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倒真是不错。

除夕之日,宫内各处都起得比平常早了半个时辰。

碧霄宫。

床幔中的美人盈盈起身,身段姣好。为她披上衣衫的小宫女隐隐感慨于她的容姿,眼里不自觉地流出几分艳羡。

若是她也能生得如聂充容般的美貌,是否也能得到帝王的宠爱?

“娘娘,银耳桃胶熬好了,您趁热用了吧。”

漱过口,玲儿绕过梅枝斜倚屏风,端着木盘奉上一盏飘着白气的瓷碗。

聂芊接过,执起白玉调羹小口送入嘴中。

“昨晚陛下宿在哪里?”她问。

玲儿如实道:“昨夜陛下先是去瑶华宫用了膳,后来便去棠梨宫歇下了。”

聂芊将瓷碗放回木盘,接过小宫女手中的素帕轻轻拭着唇角,淡淡一笑:“兜兜转转,还是棠梨宫最得宠。”

小宫女将用完的瓷碗端走,玲儿向廊下望了一眼,轻轻压着声音道:“娘娘,瑶华宫那位可是有彦嘉作靠山的北国郡主,如今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竟然没有动静,实在奇怪。”

聂芊一双美目平静如水:“皇上既然敢下瑶华宫的面子,那定然是有了几分把握。更何况,前些日子白夫人才被绑,当晚就安然无恙地回府。从那日起,陛下还去过瑶华宫吗?”

她轻笑一声:“彦兰姗对陛下的一片痴情,你我不是看不出来。她没有动静,证明咱们大晋朝就快有风雨来临了。”

玲儿神色微变:“娘娘是说…”

聂芊捻起妆奁下的一支烧蓝点翠玉钗,斜插进云鬓间,玉钗成色极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陛下若是龙驭宾天,那我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她看着镜中容颜依旧的自己,嘴角微扬,说出口的话却让玲儿大惊失色。

“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聂芊冷哼一声,不甚在意:“他如今自身都难保了,该劳心劳神地去应付彦嘉才是,哪里还有精力来处置我?”

玲儿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啊,这一路过来,主子看似风光无限的日子内里却是千疮百孔。皇帝的圣恩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挡箭牌,又叫她如何不恨呢?

用过早膳,聂芊将碧霄宫的宫人们都叫了进来。

她端坐在上首,身上的气质与从前截然不同:“今日是除夕,你们跟着本宫也有一段时日了,也尽心尽力地为本宫做事。新的一年,就赏些银子给你们,也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吧。”

语毕,她示意玲儿。

玲儿颔首,从一个沉甸甸的锦袋里掏出银子,在每个人手上放了一锭。

得了赏赐的宫人们自然欣喜,忙不迭地对聂充容行礼谢恩。

一群人捧着赏赐乌泱泱退下后,聂芊抬起案几上的茶盏,余光却瞥见福禄还在原地。

“福禄,你可是有话要说?”

她轻轻放下茶盏,问道。

福禄不语,却忽而跪下给她磕了一个头。

她微惊,忙上前一步想将他扶起。福禄却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寸,缓缓抬头道:“奴才伺候娘娘也有一年了,受娘娘恩惠,得了不少赏赐与照顾。可奴才的父母身子差,郎中说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所以奴才想求您一个恩典,放奴才出宫去,送我父母最后一程。”

聂芊攥着锦帕,秀眉皱起:“你父母病危?为何不早些与我说?”

福禄低下头:“奴才身份低微,这些小事怎能打扰娘娘。不过娘娘心慈,也赏了许多银钱,这些足以让双亲的药钱有了着落。我进宫多年,没能尽孝于双亲,如今只想回去好生照顾陪伴,就当是弥补从前的过错。”

聂芊却沉默了。

“你去吧。”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

福禄不做他想,又给她磕了头:“奴才多谢娘娘大恩!”

他离开后,聂芊的神色恹恹,清丽的脸上添了几分颓意。

玲儿心思细腻,见状只能叹了口气,隐晦道:“娘娘,他毕竟与您是云泥之别。”

聂芊赫然抬眸:“云泥之别…”她嗤笑一声,讥讽道:“我与皇帝,又何尝不是云泥之别?”

几近日暮,缨华宫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记住暖酒小说地址:nn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