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寡妇话里话外,都想说明自己跟蔡红花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深厚的关系,仿佛生怕徐英会追究。
但其实徐英根本没有追究的意思,纯粹只是好奇:
“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寡妇赶忙说:
“不过徐姐你放心,这事我站你们,是他们老李家不讲理,居然想让小野嫁给他家安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说嫁给他们家老大还可以——”
说着,一向脾气温和的王寡妇也有点生气。
徐英连忙打住:
“别别别,我们家闺女谁都不嫁!”
“对对对,小野还这么小,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结了婚的女人很不容易的,还是多留几年比较好,女人还是留在父母身边那几年过的最享福。”
——
另一边,老李一家四口像斗败的公鸡一样灰溜溜地离开八连队,回到自己家。
一路上,一家人憋着一肚子火气,谁也没说话。
等进了家门,李新春终于发怒了,责怪父母想一出是一出,竟然想给他那傻弟弟娶媳妇。
非要给安子娶媳妇儿的话,也该掂量掂量安子的条件,找个身体残疾、哪怕也是个傻的也行啊。
可娶谁不好,偏偏要娶那个猴精猴精的俞小野!
那是安子能娶的人吗?
别说安子,就是李新春他自己,也不敢娶那么精明会忽悠的人的媳妇儿!
娶到家,谁能降得住?
今天在八连队把脸都丢尽了,以后还怎么抬的起头做人?
如果这事传到场部或者总场那边,以后他还有什么脸见人?
为了小儿子,就把大儿子的名声毁了,真不明白是怎么想的,偏心都偏到咯吱窝了!
面对大儿子的牢骚抱怨,蔡红花在一边默默的洗头洗脸,没有吭声。
她自己也知道理亏,知道今天这一出,确实给儿子脸上抹黑了,尤其还是当着场长的面。
可是谁能料到场长会在场?
谁又能料到俞家老两口那么难对付?那个凶悍的老泼妇居然端着粪瓢追了她二里地!
谁又能知道,八连队的人,会吃了秤砣铁了心的维护那个丫头片子?
不过说实话,蔡红花远远看了一眼那个叫俞小野的丫头,确实是清爽利落的一个小姑娘,说心里话,看起来比儿子看上的那个小知青顺眼多了。
他们本以为穷乡僻壤出来的丫头片子,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哪里会想到见了真人才知道人家原来长的并不赖,不是他们想象中灰头土脸的穷酸模样。
再一想自己当众被人泼了一身大粪,欺负的那么惨,蔡红花郁闷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一旁的李大松一开始也沉默不言,摸着脖子上被掐出的一圈血痕心塞的要死,等儿子骂完了,才冷冷地去问儿子,场长的话是什么意思,儿子真的开车撞人了?
李新春把在县城火车站附近撞到那老两口的事说了,估摸着那老两口被撞之后把写信的事给忘了,接着被闺女一忽悠就更加记不起来了,所以才不肯承认那几封信。
李大松一听,好家伙,原来罪魁祸首,居然是这个坑货!
李大松指着李新春骂:
“原来都怪你这兔崽子,要不是你开车撞人,能出今天这些幺蛾子,说不定你弟弟早就结婚了!”
李新春本来已经有些消气了,这一听火气又上来:
“这事能赖我?要不是你俩背地里作妖,把那一家五口招过来,我能开车撞人?我差点摊上人命官司你知不知道?”
“怪你自己开车不长眼,能怪谁?!”
李新春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父子俩大吵一架,吵的面红耳赤,差点动起手。
都觉得错不在自己,错的是对方。
这个李大松,本来就不是那种软柿子,父子俩的脾气一脉相承,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相让,吵架的声音差点把屋顶掀翻。
蔡红花洗完脸、洗完头、换完衣服,本来以为爷俩吵两句泄泄火就算了,谁知道越吵越凶,眼看着要断绝父子关系,不得不劝道:
“行了,别吵了。”
李新春警告道:
“反正这事场长发话了,你们最好别给我胡来,你们要是再追究,到时候俞家的人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我以后还怎么在农场混下去!”
李大松摸着脖子、恨恨道:
“我咽不下这口气!”
蔡红花也咽不下这口气,总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又来了主意:
“要不这样,咱想个折中的办法,他家闺女不是不想嫁给咱家安子吗,那不如,嫁给春子好了,等她嫁到咱家,咱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到时候再慢慢报仇!”
李新春一听,差点当场昏厥,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但是已经哆嗦着说不出话。
这个家——没法待了!
李新春一句话没说,哆嗦着回到自己屋里,哆嗦着打了个包袱,把能带的都带上,然后背着包袱,直接离家出走!
——
再说周场长。
莫名其妙地给财务科的人当了一天司机,傍晚回到总场机关大院,进了办公室,在盆架子里洗了手。
洗了手,抬起头照了照镜子。
看见镜子里那张严肃的脸,忍不住左右看了看,忽然叫道:
“江秘书。”
江秘书走过来:
“场长,有什么指示?”
周场长又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人,没来由地问了句:
“我很老吗?”
江秘书听的一愣:唔??
场长这是——故意逗他玩儿吗?
但是,周自衡一脸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我很老吗,说实话。”
江秘书这才知道场长不是跟他开玩笑,场长是真的、非常认真的问他老不老的问题!
江秘书震惊不已:
“场长,怎么可能有人说你老,那人眼瞎了吧!场长年轻有为,才二十七八岁就成为蜜山农场的场长,到现在也才不过三十岁而已,在整个北大荒生产建设兵团93个大大小小的农场里,你是最年轻的一位场长!”
江秘书的话,让周自衡堵了一天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丢丢,三十岁,看来还不是真老,只是在十八岁的小丫头眼里老了点。
江秘书又愤愤不平地追问:
“场长,到底是谁眼瞎说你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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