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气氛,让人透不过气。
良久,老武忽然丢掉手里的柳条和筐子,仰起脸看向老蒲,浑浊冷漠的眼睛里绽放异样的神采,久久才颤抖着问了句:
“你说什么?”
“我们找到你儿子了。”
老武忽然站了起来,可是不知起的太猛导致脑供血不足还是过于激动,他刚起身还没站稳,整个人晃晃悠悠地朝一边倒下。
幸好旁边有个麻袋,倒在麻袋上。
老蒲忙去搀扶老武:
“你没事吧,别激动,别激动。”
老武反手抓住老蒲的胳膊,声音颤抖的不像话:
“你,你说,什么,你——”
俞家辉也走上来,没有啰嗦地掏出那张照片递到老武面前,公事公办的语气询问:
“你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老武像是老眼昏花看不清东西似的,努力凑近了照片,近到几乎鼻尖快戳到照片上,揉了揉眼,看了良久,大概终于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老武忽然倒吸一口凉气,眼白一番,人昏了过去。
老蒲生怕老武抽过去,吓的大喊:
“老武,老武,你冷静点——家辉,咋办啊?”
俞家辉倒是挺镇定,直接弯腰扛起老武:
“还能咋办,带他找他儿子去!”
于是,老蒲又赶着马车朝场部去了。
这回马车上是三个老头。
三人安静地坐在马车上,迎着正月里冷冽的寒风,谁也不说话。
老武已经从昏迷醒了过来,像是痴呆了一样,两眼涣散,眼眶里始终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脸上的肌肉一直紧绷着。
俞家辉瞧着老武这可怜劲儿,心底对他的嫌恶少了很多。
不管怎样,亲儿子流落在外十年整,又是个精神不正常的,能够活着,真算是人间奇迹了。
俞家辉和老蒲两个外人都为此感到震惊,更何况是老武。
他内心的震撼与波动,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感同身受。
马车到了场部。
俞家辉给总场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告诉周自衡,说那个瘦猴的亲人找到了,现在就带着人去认亲,问瘦猴在哪。
周自衡听到这个消息也挺意外,没想到瘦猴的亲人居然在五分场,而且是八连队。
这么一来,瘦猴跟俞家似乎还挺有缘的。
电话里不方便聊太多,周自衡告诉他们瘦猴现在在农场医院接受治疗,让他们直接到医院就行。
俞家辉挂断电话,就找了车,独自带着老武去了总场。
坐在卡车里,老武木讷的眼神似乎有了些活色,他费力地转动眼珠子,眼神飘忽道:
“如果我这是在做梦,千万别叫醒我。”
俞家辉:“……”不敢吱声,真怕一出声真的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发现这都是他们一厢情愿。
他有些同情老武了,希望这个梦能坚持到让老武见自己儿子一眼,哪怕一眼,让老父亲看看自己的儿子什么样,这辈子也没有遗憾了。
俞家辉担心夜长梦多,让卡车直接把他们送到医院门口。
在医院门口下了车。
抬头望着医院的大楼,想起自己一年前刚来七十年代时,来这第一天被周自衡的汽车撞成骨折,在医院住了一段日子。
那时候,老武就住在旁边病床,两人在病房里时常拌嘴,临出院还吵了一架。
没想到,现在俩人居然又一块回来了。
也不知冥冥中是不是有什么命数在作祟。
两人进了医院大楼。
正不知该找谁打听时,周自衡从后面快步走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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