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七深呼吸，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他，“你母亲难道不是女人吗？她也没有文化，可她抚养了你，供你上学，你是不是连你母亲也瞧不起？”
杨二娃还算是有些聪明的，很快就反应过来，据理力争，“这和我娘有什么关系？我娘在家相夫教子，做好自己的事，又没有来学堂丢人现眼。”
他还觉得自己答的非常好，特别自豪地说，“女孩子反正都是要嫁人的，你还不如不要浪费家里的学杂费了，赶紧回去好好学习怎么伺候人，别在这儿碍眼。”
舒七脸色沉了几分，虽然没有杨二娃高大强壮，却无所畏惧地瞪着他，“你这是不尊重女孩子，你歧视女孩子。”
杨二娃冷哼一声，抱着手臂冷笑，“是有怎么样？反正女孩子除了嫁人生娃，就没什么用了。”
舒七冷冷地笑了一声，“读书能使人明智明理，可你读了这么久的书，却只知说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说女子读书无用，杨二娃，我瞧不起你。”
杨二娃还想反驳，舒七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鸟欲高飞先振翅，人求上进先读书，读书是每个人的权利，根本不关乎是男是女，只要是人，就有资格读书明理。”
“就连皇后都提出建立女子学堂，让女子学习知识，你凭什么说女子读书无用，难道你家猖狂到连天家的话都不需要遵守了吗？”
“还有，学习并不是简单地学习伦理知识，更是刚认掌握一门技巧，以后能生活得更好，只要是人，就有向着美好幸福努力前进的资格。”
“你如此不尊重女孩子，可很多女孩子就是比你优秀太多，可她们却不会像你这般沾沾自喜，愚昧可笑。”
“你……”杨二娃险些气死了，愤怒地瞪着舒七，“你别以为你说这么多长篇大论就有道理了，女子读书就是没用，她们也不能考取功名。”
舒七摇头失笑，越发觉得这人真是内心贫瘠到可笑，嘲讽地问，“看来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懂，读书就仅仅只是为了考取功名吗？”
杨二娃冷着脸哼了一声，反问一句，“如果不考取功名，建功立业，为什么要读书？”
“那世上每一个读书人，都考取功名了吗？”
那么肯定有很多人都没考上。
“难道不是为了考取功名而读书，就不配读书了？这是什么歪理邪说。”舒七鄙夷地摇摇头，又问，“你口口声声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知不知道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杨二娃自然是不知道的，一时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来，“这，我……”
“我来告诉你。”舒七轻声一笑，“这句话原本取自陈眉公先生，他说的前提是，女子通文识字，而能明大义者，固为贤德，然不可多得。”
“老先生都认为，女子读书，是能深明大义的贤德，怎么到你嘴巴里，就成无才便是德了？”
舒七一番话有理有据地砸下来，压得杨二娃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舒七真是气晕了头，一时也顾不上藏拙了，据理力争。
周围很多学子，包括夫子，都对舒七投入赞赏的目光。
特别是夫子，他早知道舒七有些聪明，却没想到这孩子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实在意外。
舒七还没说完，她又望着杨二娃特别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人人都是平等的，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女孩子只配在家生孩子相夫教子的话了。”
“相夫教子的人很伟大，在学堂学知识的女子同样不差。”
“让你母亲知道你如此看不起在家相夫教子的女子，她也会对你很失望的。”
杨二娃眼看着说不过舒七，又听到周围人都在小声耻笑他，顿时不干了，一跺脚就哭了起来，“哇，你们合起伙欺负人，呜呜呜。”
他抹了抹眼泪，还不肯服气，“我爷爷说的才是对的，你胡说八道，让女孩子读书果然没用，就知道拿来吵架……”
舒七摇头叹息，十分无奈又真诚地提了一个建议，“你还是回家多读点书吧，多看看外面的不一样的世界。”
“你会知道这世上能文能武又贤能淑德的女孩子多的是，你的目光太短浅了，才会将家里老一辈说的话奉为圣旨。”
这对杨二娃来说，不是什么提议，而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当即黑了脸，剩下的课也不想上了，哭着往家跑。
等他一走，学堂里剩下的孩子们都特别高兴地拍着桌子笑了起来，为舒七庆贺。
舒七还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讪讪地摸着后脑勺跟夫子道歉，“对不起夫子，不是我想破坏课堂跟他争执，我也是怕他真的将事情闹成两个村的大矛盾。”
夫子赞赏地拍了拍舒七的肩膀，并不责备舒七，反而说，“你没做错，倒是我，之前一直疏忽了这个问题，是我没有做好夫子的分内之事，没有教好杨二娃啊。”
是他的错，应该早点教孩子们众生平等，不能歧视女孩子的。
毕竟现在，很多妇女都已经能跟男人一样，顶起半边天了。
舒七怕夫子伤心难过，赶紧说，“夫子不必自责，教育人从来不是学堂夫子一个人的责任，跟家里人的思想和观念也脱不了关系。”
“我觉得啊，杨家真正需要接受教育的人，是杨二娃的爷爷和爹爹。”
如果不是他们一直给杨二娃灌输这种错误的思想，杨二娃也不会如此执拗。
夫子何尝不明白舒七的意思，却是非常无奈地重重叹息一声，“唉，任重而道远啊。”
舒七也知道，要想改变老一辈人根深蒂固的思想，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就连她爷爷舒老头，如此明事理的一个人，之前也觉得女娃娃读书没用嘞。
的确如夫子所说，任重道远。
不过眼下，舒七根本来不及考虑这些了，夫子夸赞她之后，就说今日的课就到这里，让大家早点回去。
夫子一离开，几个哥哥和君安乾立刻来到舒七身边，围着舒七各种夸赞。
舒大桥和舒二鹤两个哥哥最为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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