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大桥用力勒住缰绳，望着张开双臂毅然决然挡在马车前的何妮子，脸色微凝。
想起何家人的所作所为，舒大桥实在没法给她什么好脸色，冷声问，“你来干什么？”
马车停下后，舒七也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看见何妮子，也有些疑惑。
何妮子用力攥了攥拳头，似是在不断给自己加油鼓劲，用尽浑身勇气才憋出一句，“我……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舒大桥收回目光，不再看她，极为冷漠地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何家人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哪怕他以前的确对何妮子有过一丝丝爱慕之心，也被磨灭干净了。
现如今在舒大桥眼里，何家人比那洪水猛兽还要可怕。
他是一个都不敢招惹了。
何妮子难堪地咬了一下嘴唇，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被拒绝，却还是硬着头皮不肯离开，眼底分明的倔强，让人心生疼惜，
舒七眼尖，瞥见她脸颊有些红肿，嘴角还破了皮。
想来，这桩婚事取消后，她在家里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也是个可怜人啊。
舒七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疼，轻轻拽了舒大桥的袖子说，“大哥，让她上来吧，她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这么晚了，也不安全。”
舒大桥眉头微蹙，仔细看了何妮子一眼后，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往旁边让了让，“你上来吧。”
何妮子显然很少坐过马车，更何况是舒家这个内里装饰得十分漂亮整洁的马车。
上马车后，她还有些手足无措，捏着裙摆不知道该坐那儿。
一旁的舒大桥还冷着脸，显然不想搭理她，这让她更是如坐针毡般难受。
舒七看出她的窘迫和不安，主动握住她的手，笑着说，“何家姐姐坐我旁边吧，你别怕我哥哥，他不是坏人，只是你家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了，他心里有些怨气，不是针对你的。”
何妮子坐在了舒七身旁，闻到了舒七身上淡淡的桃花香，垂眸沙哑地说，“对不起……”
舒七愣了一下，一回头，就看见一滴晶莹剔透的泪从何妮子脸颊滚落下来。
她就连哭，都是无声无息的。
舒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安静听何妮子倾诉。
何妮子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攥着膝盖上的裙摆，用力到指关节都有些发白，嗓音艰涩，“是我家不好，这件事都是我家的错。”
她不是不讲理的人，越是明白事理，就越难堪，“我也想阻止我爹娘的，可他们……他们从来不会听我的，是我没用，约束不了家里人，因为我的事，让你家受了委屈。”
舒七一直等她说完了话，才安静地将手中洁白的手帕递了过去。
手帕上还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像是初雪一般洁白无瑕。
如此好的东西，何妮子自然是不敢用来擦眼泪的。
她紧抿着嘴唇，用力摇摇头，用袖口胡乱擦了擦眼角。
何妮子嗓子已经有些哑了，低声道，“上次我弟弟在你家推你的事，我也该道歉的，是我当时太没用了，没能阻止他……”
如果她那会儿态度强硬一点，不让何超那般放肆，或许事情也到不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舒七本就心疼她的处境和遭遇，叹息道，“何姑娘，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是你爹娘没有管教好你弟弟，不该由你来道歉的。”
何妮子不知是怎么想的，下意识就是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不是的，长姐如母，管教弟弟也有我的责任，是我做的不够好……”
舒七摇头叹息。
这何妮子怕不是平日在家里听多了姐姐的责任这种话。
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觉得自己不够好。
舒七沉了沉眼眸，认真地问，“你扪心自问，就算生为长姐，你真的能管得了你弟弟吗？”
何妮子愣了一瞬，表情瞬间更为苍白。
“弟弟年纪还小，我爹娘就总会偏疼他一些，我在家，的确是说不上话的，是我没用……”
舒七慢慢贴过去，轻轻拍了拍何妮子的后背，想让她冷静下来。
舒大桥一言不发，可望着何妮子的眼泪，眼神分明已经软了。
他心里其实跟舒七一样，不觉得这些是何妮子的错。
犹豫半晌后，舒大桥语气生硬地安慰了一句，“这不是你没用，你父母也不是简单地偏疼你弟弟，而是重男轻女。”
“你也不要一直道歉，做错事的人不是你，是你的爹娘，是他们把你弟弟养成这般无法无天的脾气。”
何妮子错愕地望着舒大桥。
她没有做错吗？
以前，不管她做什么，家里人都会说是错的。
她就真的以为自己错了。
可现在，这个才见过两次的人，却说她没有错……
一时间，何妮子甚至对自己过去的十几年都产生了怀疑。
舒七拍着她的后背跟她说，“何姐姐，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别人的错不该成为你的枷锁，勇敢一点吧。”
其实在舒七看来，何家，就只有何妮子这个姑娘是正常的。
她是个好姑娘，可惜了摊上这样的人家。
不过，何家父母的放肆，很大程度上，也是缘由何妮子的不作为吧。
若她敢反抗一次，或许情况会有所不同。
不过舒七也知道，让一个长期遭受父母压榨，还思想传统的女孩子反抗父母，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虽知艰难，舒七还是想让她去争取一次，就劝了一句，“女孩子只有先学会自强自立，别人才会尊重你。”
“你父母重男轻女，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女子生来就该卑贱，是他们思想太过狭隘。”
何妮子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在她看来，舒七的这番话是非常大逆不道的！
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怎么能如此批评父母长辈？
这太匪夷所思了。
舒七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侃侃而谈道，“你的婚姻大事应该你自己做主，而不是让你父母像一场交易一样把你送去别家，只有你自己勇敢起来，别人才不会看轻了你。”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再次让何妮子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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