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契就记在他妻妹名下,一开始我不服气还跑到县衙去闹过,后来还是县衙的簿记看不过去提点的……”
木兰沉思,此事若不是出在李江的“妻妹”身上,那就是出在簿记身上了。
妻妹?傅氏的妹妹吗?
木兰到太原来也有好几个月了,从没见傅氏的妹妹上来拜访过,那这个妹妹是真的还是假的?
木兰起身,道:“你们若是不嫌麻烦,就随我回太原吧,我既然说了管此事,就不会食言。”
张七眼睛发亮,一边的就有道怯生生的女声道:“七哥,我们还是别去了,那什么地咱们不要了。”
木兰循声看去,这才发现左侧不知何时站了个小姑娘,十二三岁的年纪,怯生生的看着她,因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混在一群男人中间,她也就没发现。
张三娘鼓足勇气,上前拉住张七的衣角,哀求的看着他,“哥哥,咱不告了,咱回家吧。”
边说边用戒备的眼神看木兰。
木兰倒是感兴趣起来,这小姑娘倒像是猜出了她的身份。
木兰招手问她,“小姑娘,你过来我看看。”
张三娘扭头去看父亲,老张头本来一直沉默的脸也有些慌张,张七更是站起来挡在妹妹身前,戒备的看着木兰。
木兰笑道:“不用紧张,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令妹,你们这么多人,我们只三个弱女子,难道还怕我欺负你妹妹不成?”
张七不动,最后还是张三娘觉得不好,鼓足了勇气走到木兰身边。
木兰伸手握住她的,感受到她手心里厚厚的茧子,可见是个勤奋的姑娘,木兰眼微柔,尽量放缓了声音问:“你知道我是谁?”
张三娘心一跳,害怕的看着苏木兰,半响才点了点头,道:“你是李大人的嫂子。”
围着的村民顿时哗然,全都惊慌失措起来,张七反应最大,直接跳起来把自己的妹妹扯过来护在身后,满眼通红的看着苏木兰。
苏木兰见大家都或忌惮或仇恨的看着她,只好起身,依然柔和的冲张三娘招手,“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张三娘想起木兰刚才握住她手的柔软,心安定了些,想了想,就推开哥哥上前。
“三娘!”张七要拦住妹妹。
张三娘就道:“没事的哥哥,李夫人是好人。”
木兰好笑的看着给她盖高帽的张三娘,既不应承,也不否定。
张三娘在木兰跟前站定,木兰摸摸她枯黄的头发,这个动作让大家的心神一松,气氛也微微松缓。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李大人的嫂子呢?”
张三娘对上木兰温和含笑的眼睛,微微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定的对上她的眼睛道:“这附近只有李大人家的庄子,夫人身后跟着伺候的人,昨儿我到这儿来洗衣服,听说李大人家的田庄来了贵人,而李太太我见过,那就只有李大人的嫂子了,夫人,不知道三娘猜的对不对?”
“你猜的很对。”木兰笑道:“我就是李江的嫂子,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虽然算不上圣人,但还是知道是非对错的,此事若真是李江所为,我亲自抽他给你们赔罪。所以,你们愿不愿意跟我回太原?”
张三娘沉思,回头看了哥哥一眼,就跪下给木兰磕头,“三娘谢夫人!”
木兰将她扶起来,眼里染上了寒星,“你不必跪我,此事若真是李家所为,是李家有愧于你们,若不是李家所为,也是李家不查,被人利用,也依然是李家有愧于你们。”
不仅张家人愕然,围观的村民也愕然的看着苏木兰。
这里虽然不常见贵人,但他们偶尔也进太原城或县城,见到的和听到的贵人都不像木兰这样好说话。
他们下跪磕头不是常态吗?
唐管事急匆匆的跑来,他跑到镇上去买鱼和一些食材去了,谁知道才回到半道上就和家里派去找他的人撞上,几乎是一听,他就知道是梅庄的事暴露了,当即不敢耽搁,把东西丢给家里人就跑来了。
木兰冷冷的看了唐管事一眼,带了张家人回田庄。
孩子们已经在山上用过了午餐,叽叽喳喳的手牵手下了山,见了木兰飞奔过来告诉她中午吃了什么。
木兰摸摸他们的脑袋,问:“觉得好玩吗?”
孩子们点头。
“那下次我们还来这里玩好不好?等再过一段时间,可以摘的水果更多呢。”
孩子们全都惊喜的欢呼起来,然后木兰就让他们做选择:“……不过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们呢,所以这次我们是要在这里玩三天,还是现在回去,下次直接来这里玩五天呢?”
孩子们纠结了一下,荃哥儿问,“伯母,不是说明儿才回去吗?”
“是啊,但是伯母现在有急事,所以只能以以后的五天来补偿今儿下午和明天一天,但如果你们不愿意,伯母自然愿意留下陪你们,不过下次伯母要是没时间就不会陪你们来了。”
“那意思是,如果这次我们回去了,就算下次伯母没时间,伯母也会陪我们来吗?”荃哥儿坚持问。
木兰笑着点头。
荃哥儿马上转头劝说弟弟妹妹们,“……没有大人陪着我们就不能来,我娘不喜欢田庄,我爹更没有时间,所以只能等大伯母陪我们来了。”
朗朗很舍不得此时离开,荃哥儿就抱着他的身子哄道:“你要是答应,回去我就把我的竹蜻蜓让给你,下次我们也能玩更久。”
朗朗这才勉强答应。
木兰即刻收拾东西就走,这一次她让四个孩子单独一辆马车,把张三娘,张七和唐管事叫到了车上。
上了马车,木兰温和表情消失,面无表情的看着唐管事问,“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食李家月银,梅庄与田庄相连,今年春季领种的时候,我可没听你说过此事!”
唐管事跪下重重的磕头,因为马车正在行驶中甚至有些不稳,战战兢兢的道:“是,是奴才不察……”
木兰气得一脚踢过去,唐管事没料到木兰脾气这样急,力气这样大,直接撞在车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张七和张三娘目瞪口呆的看着。
木兰眼里闪过厉色,满身戾气的看着唐管事,唐管事忍着胸中的疼痛,跪趴在车板上。
木兰冷哼一声,“现在还说你不察吗?先不说你本就有维护主人家名誉的责任,就单说梅庄,梅庄就在田庄隔壁,我不信你与张家一点交情也没有,难道在主人家面前替他们求一求你会死吗?”
唐管事磕头哭道:“夫人,从来只有主子命令奴才做事的,哪有奴才去指点主人家的?所以奴才不敢说啊。”
“放屁,李家给你们的规矩你都背到哪里去了?为了防止外头有人以李家的名义做不法之事,当初你们进府的时候就说了,但凡外头有不利李家名誉的传言皆要回禀,让主人家查明,你是怎么做的?”
唐管事只能磕头,他能怎么说?
说回禀了怕李家罚他,并且对付梅庄吗?
他不说木兰也能猜到他的想法,当下冷哼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此事我暂且不追究,我只问你,侵占田地的人是谁?”
唐管事磕头道:“回夫人,田地都是记在姨太太的名下,现如今也是姨太太的人管理,不过再往西去的李村一带却是记在太太的名下。”
唐管事虽然不敢到府里揭发,但因为购买夜香农具之类的他们几个庄子的管事都会碰头,混熟了互相之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他知道的要比张家人要详细的多。
木兰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也就是说此事不仅你知道?”
唐管事一滞,胆怯的抬头看了木兰一眼,道:“老爷在这里只有这一个庄子……”
木兰气笑了,“所以,李府这么多田庄的管事只有你知道,但你平时不与李府的管事一块儿进出,却和太太和姨太太的管事一块儿进出?”
唐管事此时也隐约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只能战战兢兢的跪着。
木兰气得闭上眼睛,良久才又睁开,转头去看张三娘的时候温和了不少,“三娘,你说你见过李太太,是什么时候?”
张三娘刚才被木兰吓到,此时有些胆怯的道:“就,就是大哥想去李府讨公道,我急着去追他,就在锦绣坊外面见到的,当时我听到碰面的夫人叫她李太太,赶车的人也说她是李大人的太太。”
倒是个机灵的小姑娘。
木兰安抚他们,“你们放心,我一定给你们一个公道。”
木兰当然会给他们公道。
李苏两家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苏家尤甚。
如果这时不是木兰碰巧撞见张七,那么,不久之后,张家人是不是会被害死?或是更加的穷困潦倒,继而家破人亡呢?
木兰在这方面对自家人要求最为严格,李石也因此制定了重重家规,就是为了防止后代子孙们为害百姓,李石为了表示态度,五年前甚至将自家的田地移出李江苏文名下,按照正常程序纳税。
坐在后面板车上的老张头夫妇满脸愁苦,张母问老张头,“李夫人真能给我们一个公道吗?”
老张头低着头,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前面驾车的车夫,低声道:“会的。”
张母却抹了一下眼泪,知道可能性很低,此次去,要么冤情得诉,要么一家子就交代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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