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出杨弘望在想什么,陈诚又道:“王重盈父子并据两镇,然抵挡李罕之便甚是辛苦。与身家富贵相比,钱粮又算得了什么?某此番前来,便是送粮过来的。裴通裴总办带了六百党项骑兵,正押运着一万斛粟米前来渑池、新安,陕虢还派夫子帮着转运。若不够,后面还会再运两万斛粟麦过来,粮米之事,勿忧也。”
“陈副使,敢问需要咱们做什么?”
陈诚惊讶地看了一眼杨弘望,这个少年倒是问到了问题的本质。
“需得帮着打一打李罕之。”陈诚说道:“李罕之实在太过分了。在晋、绛二州大肆掳掠,裹挟丁壮,老幼杀之充作军粮。河中王帅攻绛州,屡战不克,便想让咱们帮忙了。”
“河中军怎会如此无用?”杨弘望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但也是实情。
就在五年前,王重荣还带着三万河中大军,屡破黄巢,勇不可当。两年多前的移镇风波,王重荣又带兵而至,击败同州刺史郭璋,逼近长安。
河中军,就这么不行了?废了?
“王帅故去后,镇内诸将争权。后来落到了其兄重盈手里,然诸将多有不服,军中士气有些低落。”陈诚解释道:“杨将军也别想东想西了。大帅已允准此事,待收拾完此间局面,尔等便听折将军指挥,北上洛阳。陕虢王珙,亦会亲自带兵前来,共击李罕之。李克用不严加约束此辈,河中上下大失所望,只能自己动手了。”
杨弘望拱手应是。
李克用这人的想法真的让人猜不透。按说河中上下对太原够恭敬的了,时时奉上钱粮财货,礼数不缺。但关键时刻,竟然死保李罕之这等残暴之徒,不但令张全义投降汴州,还令河中上下离心,这是不想好了吧?
陈诚在杨弘望、李法等人的陪同下,仔细巡视了一番营地。
“再养两三日。四月十六日挑一些体力恢复者,举家送往陕虢。那边有人安排接应,后面再分批送往华州,经同州、鄜坊至夏州。”陈诚召集营地主要骨干吩咐道:“河南人多,各路将帅们不爱惜。定难诸州人少,大帅宝贝得紧。此番能运几人便运几人,越多越好,粮食的事情慢慢想办法,还能让这些百姓都饿死不成?”
说完这些,陈诚又去看了看被抓获的俘虏。
“李铎、何絪,如今便给你二人一个活命的机会。”
“但请吩咐,吾等无不从之。”
“李罕之残暴无比,四处树敌,面临着诸镇围攻,死期不远矣。尔等明日便跟着杨将军所部东行,招揽散处于各地的李罕之部众,甚至秦宗权部溃兵亦可招揽。若能招来两千人,便赦免尔等死罪,若招来三千人,便有赏,可明白?”
“明白。”二人连忙应是。
这是要收拢人马补充兵力不足了,二人心里门清。
他们现在也搞清楚了,袭击他们的原来是定难军。不过人数不多,且基本都是骑卒,如今应是需要些步卒来厚实兵力了。
在河南大地上,兵少了可不行,指不定啥时候就让人围杀了。
十三日,陈诚亲自带着豹骑都东进,李、何二将带着五六百人随行。经千秋亭、峡石堡,一日间便抵达位于瀔水北二里的新安县。
这个县当东都西道出口,北周年间筑城,县内还有汉代函谷关旧址。
大军在入夜时分抵达了县东南的慈涧店,位于少水入瀔水处,有大通马行所设之难民安置营地。
营地的负责人是刘三斗。
这是一个十分彪悍的男人,曾经向东深入四十里,至洛阳近郊招揽流民,胆子大得令人惊讶。
“刘会办,营内这几千人,这两日便往后送,先至渑池,然后再送往陕州。”陈诚是代表邵树德而来,他的命令就是邵大帅的军令,刘三斗立刻应是从命。
“人送走后,这个营地便不要招人了。你带马行的骑手往南,至寿安县再建一营地。那边有秦宗权的散兵游勇肆虐,不少人逃山里去了,衣食无着,能招多少便招多少。”
“遵命。”
吩咐完了这事后,陈诚又对杨弘望道:“杨将军,打仗的事某不懂。如何对付洛阳城外的李罕之,还得你拿主意。”
“末将今晚便派斥候东出,收集情报。”
“杨将军——”陈诚想了想后,又道:“大帅对豹骑都寄予厚望,凡事一定要慎重。王珙的兵马尚未进入河南府,咱们没必要现在就替他出头。”
“末将省得。”
陈诚吁了口气。在他看来,河南的这些军阀都挺狠、挺能打的。
淮南那边,杨行密刚被孙儒杀得丢盔弃甲,扬州也丢了,一路不敢停留,奔回庐州。豹骑都勇则勇矣,但都是一帮未及弱冠的少年郎,正面厮杀或许问题不大,但李罕之也是宿将了,若是被其凭借丰富的经验打败,那损失可就大了。
大帅攒点铁鹞子,容易么?
四月十六日,豹骑都基本已摸清楚了洛阳那边的情况:李罕之兵近万人,几乎都是步卒,已围攻洛阳二十余日。
十八日,铁骑军五千人抵达了慈涧店。而也就是在这一天,新安县方向突然奔来了大股骑兵,足有六七百骑。而在他们身后,还有更多的骑兵紧追不舍。
已全面接管营地的折嗣裕面色凝重。他让人在营中挂起了自己的将旗,表明身份,省得跟这帮人稀里糊涂地杀一场,虽然他根本不惧。
“定难军的兄弟,快帮某抵挡一下。”在前方奔逃的骑卒见到营中的将旗后,大喜过望,远远吼道:“某是河东安休休,后面追兵是朱全忠的人,快帮某挡一挡。某愿投灵武郡王,愿投矣。”
他身边的士卒见状,也纷纷高呼:“愿投灵武郡王,快让我等进营。”
“嗯?”在营中高台上瞭望的折嗣裕一拧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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