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姆主第一时间得知了夜落纥默啜战败的消息。
愤怒欲狂的他差点直接斩了逃回来的溃兵。
五千精骑,战死千余。再去掉伤重不能行走的,以及逃窜时走散了的,能够回来的不过三千人罢了。
“可汗,此时不能犹豫了,当放弃财货、牛羊、丁口,果断西撤。”摩尼法师第一时间进言道。
乌姆主的脸上现出挣扎犹豫之色。
“可汗,请下决断。”
“财货、丁口、牛羊全扔了。”乌姆主痛苦地说道:“马匹可以带上,全军西撤,以最快速度返回甘州。再派人知会下六谷蕃部,让他们不要犹豫。有马的人赶快撤,撤到甘州。这里,我管不了了。”
其实算算手头的兵力,未必不能再与邵贼战一场。但问题在于,大伙士气已泄,必须喘息整顿一番,方能再战。
古来征战,不光草原人,汉人大军往往也是如此。几路出击,其中一路与敌对峙,可能还稍稍占了点上风,士气很盛。突然听闻另一路战败,立马军心动摇,无力再战,只能撤退。甚至在撤退过程中还被原本士气低落的当面敌军追杀,损失不轻。
城南之战,五千精骑被打得落花流水,士气已然受到影响,此时确实不宜再战了,否则再败的可能性很大。
军心,士气,就是这么一个奇妙的东西。
“六谷吐蕃不愿意走的,就别管了。”乌姆主又强调了一遍,看来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了。
命令既下,各部纷纷行动。
乌姆主站在原地,又好好想了想。
“把默啜叫过来。”
夜落纥默啜很快过来了。
乌姆主用凶狠而危险的目光看着他,良久后才道:“默啜,你损失了很多兵马逃回来。我本来要杀了你的,但现在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可汗宽厚仁慈,仆感激涕零。请可汗下令,若无法完成,愿受万马践踏之刑。”夜落纥默啜跪在地上,说道。
周围人来人往,嘈杂无比,乌姆主皱了下眉头,道:“你附耳过来。”
此时的浩门谷外,杀声震天。
远远监视的回鹘骑兵已经撒丫子跑路,一直想夺回家人、牛羊、财货的吐蕃军士傻眼了。走也不是,逃也不是,为难不已。
不过很快,杨悦帮他们做了决定:还是逃吧!
白家、闾马、拓跋三部的牧民从营内气势汹汹地杀出,将气势有点低落的吐蕃人往外赶了一赶。
随后,新泉军的步骑开始至营外空地上列阵。看着他们严整的队列以及明亮的盔甲,吐蕃人丧失了最后一点意志,转身就跑。
当然也有投降的,但不多,寥寥千余人罢了。
闾马起带着数十亲信,冲得贼快,堪比他当年在渭州城下冲锋的速度。
战马所过之处,刀砍斧斫,残肢断臂乱飞。
闾马起抬眼望去,远处的河谷地上,到处是西逃的吐蕃军士。
有马的骑兵或许还可以逃出生天,没马的步卒能逃到哪里去?
三部牧民们这些日子被逼在浩门谷大营内,时不时出营与回鹘、吐蕃联军战上几场,损失相当不轻。本来士气有些低落,都快怀疑人生了,但对面的吐蕃、回鹘居然大乱,要西逃了,可见赞普在凉州打了一场胜仗。
另外,洪源谷那边的冲天烟柱大伙也看到了,吐蕃又被偷了老家,士气崩溃。于是三部牧民们一个个士气爆棚,嗷嗷叫着冲了出来,追杀没有斗志的敌军——打顺风仗,便是流民也很神勇,用这些牧民追杀溃敌,正当其时也。
杨悦在亲兵的帮助下披挂完毕,翻身上马。
都虞候范河快步而至,道:“军使坐镇大营即可,追击敌兵之事,便由末将代劳吧。”
“你会追个屁!”杨悦怒道:“看不起老夫?虽已五十有余,然一顿能吃半个羊腿,不比你等差。让开,老夫要亲斩几个贼酋首级。”
“军使,谷内尚有万余吐蕃老弱俘虏,牛羊十余万,非得大将镇守不可!”范河笑道:“便将机会让给末将吧。”
“不行,一起走!”杨悦笑骂道:“甄副使便带着步卒留守吧。咱们这还有数百骑卒,走,一起追,杀他个人仰马翻。”
“杀他个人仰马翻!”范河大笑,很快便去聚拢骑卒。
洪源谷内,气氛肃杀。
丰安军、经略军各五百骑卒,外加梁汉颙带来的千余蕃兵,刚刚与从北边过来的吐蕃人冲杀完。
“汝等家眷、牛羊,已送往兰州。灵武郡王仁慈,不伤人命,尔等还犹豫什么?若速降,不究附逆之罪,还可与家人团聚。”几个大嗓门的蕃骑被派到前面,大声呼喊着。
王虔裕仔细观察着,发现此言一出,吐蕃阵中顿时起了一阵混乱。
这些应该都是庄浪谷、洪源谷二部的牧人军士,与他们这边人数相当。
若在平时,即便扣了家人,只要不推到阵前让他们看到,想招降也没那么容易。但这会是什么大背景?回鹘战败遁走,唐军全线追击,不降,又不走,等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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