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器物,拿来送老人最合适不过了,迎合了人们“辟邪”、“祈福”、“延寿”的心理。
西域工匠现在不得了,为了自己的产品大卖,看来是研究过中原市场。
做生意好,做生意好,动刀动枪多不美!
封彦卿觉得这些器物应该不是送给封家的,他老妻早就过世,后来一直在台州当刺史,身边有两个侍妾,但从来没娶过妻。
“赵匡凝之父赵德諲去世了,但他母亲尚在,听闻要过寿了,便遣人快马送些器物过去。”邵树德说道:“老人家了,送这些正合适。”
封彦卿恍然大悟,这小子!
他暗暗思索了一下,觉得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赵匡凝新败,定然忧惧不已。遣使送些器物给他母亲祝寿,这就很明白地表达了一个态度:安心坐镇襄阳,无事。
在如今这个新局面下,赵匡凝是值得拉拢的。甚至于,还可以慢慢渗透,将三州权力逐步吃下。
襄阳的位置很重要!
襄阳的水师也很重要!
襄阳的钱粮财货更重要!
昭信军、忠义军、唐邓随三镇,互为依托,又互相提防,避免任何一镇坐大,吞并其余两镇,最后尾大不掉,形成半独立割据势力。
但这也要有个度!
即如何让三镇联合起来,挡住汴军的攻势,甚至北伐汝、许、蔡三州,但内部掣肘也不能大,否则多半无力进取。
不得派个老成持重之人坐镇,幕后协调各方利益?
封彦卿看着邵树德,邵树德已转头嗅起了茶香。
老头有些绷不住了。
之前多年,一直觉得女儿被武夫抓走了,甚是丢脸。就和当年巢军退走后,留下的满地公卿勋贵之女,各家也都觉得尴尬丢人一样。
不过到灵夏走了走之后,老头的看法大变,这不是一般的武夫!
封彦卿进士出身,做过朝官,两入浙东幕府为职,还做过台州刺史这类地方官,这仕宦履历可谓全面。如今遇到了这么一个不可言说的好机会,他也有些跃跃欲试。
“令公离家多日,灵夏可还住得惯?”邵树德看着这个快七十岁的长寿老人,哪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但襄阳那个地方,他不想再派人去添乱。
金州李延龄,他是信任的。老李手段油滑,洞悉人情,长于世故,有他坐镇金州,此一路无忧。
襄阳赵匡凝,安心上供就是了,不需要你做什么——如果真要说,也有,那就是守好门户,别让人吞并了。
此二人供应钱粮,或许还要提供部分兵员——金、商、均、房四州,多蛮獠之民,信巫鬼,凶狠好斗,但刀耕火种的他们又穷得要死,或许可以募集一部分,在后方好好训练,作为前线战损补充。
封彦卿想去襄阳?干劲可嘉,但山高路远,别半路得病那啥了。
“灵夏与河中没甚差异,吃得下睡得着。”
邵树德大笑,封绚暗暗掐了他一下,这才止住。
反手握住绚娘的手后,邵树德道:“听闻王重盈上月呕血,令公可知真假?”
封彦卿差点直接就问你哪来的消息?河中地头蛇封氏、裴氏都不知道,你如何知道?
“不曾听闻。”封彦卿回道,随后又忍不住说道:“王重盈身体不好,蒲州人尽皆知。又遇丧子之痛,心中悲苦,呕血也是寻常。可此类消息多为捕风捉影,不足信也。大帅切勿风闻而动。”
“兄友弟恭……”邵树德低声笑了笑。
封彦卿闭嘴了。
“王重盈一旦有事,我也要亲征了。”邵树德道。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老子等他的死讯等到现在,等得好心焦。
而一旦河中变起,朔方军如今的摊子可就越铺越大了。
以前都是一年打一仗,节奏很慢。
但关东诸侯是月月打仗,频率极高。现在也要向他们看齐了。
李克用、朱全忠的多线操作,以前常被自己吐槽,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
进了中原这个大泥潭,果然没法省心。
唐邓随折宗本集团、陕虢洛李唐宾集团,后面还要再多一个河东集团,三路重兵囤聚之地。
邵大帅第一想到的是什么?三路横扫诸侯,定鼎天下?不,他想的是怎么防止折宗本、李唐宾造反,果然是国朝特色武夫。
“晋阳李克用,昨日遣使而来,言去岁助我攻全忠。下月他要伐镇州,然匡威扬言要出兵相助,故邀我从草原东进,突袭黑车子室韦、西奚,剪除匡威之蕃兵部落,再入居庸关,威胁幽州,这是向我讨还人情了啊。”邵树德突然又说道:“令公对此何解?”
黑车子室韦、西奚外加一些小部落,都是幽州镇的盟友。历代幽州节度使都喜欢到这里招募蕃兵,便宜好用,而这些部落也鼎力支持幽州镇,原因是有契丹这个大敌,需要仰仗幽州镇的武力。
攻这些部落,李匡威肯定着急,说不定就退兵了。
义兄也会索还人情?这不是孤傲如雪的他的风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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