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关之外,渡船一艘接一艘驶了过来。
一整个白天,码头处理了十余艘船只的靠岸,卸下了近三千斛粮豆。
经略军派了两千余人驻守此处,四处巡视。
从延州渡河来的夫子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帮忙卸粮,一部分修缮破败的关城。
永和县的百姓也被征发了起来,往隰州方向转运粮草。
现在隰州是整个慈隰战线的物流枢纽中心,各种物资多运往此地存放,然后再输往前线。
邵承节站在河西岸的延水关城之上,几乎要踮起脚来看向东岸。
关城之外,从马直的军将们已经围得严严实实,邵知言三人跟在世子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
他们担心,世子一时间兴起,就要渡河往东,至隰州永和县境内,到时候他们是拦呢,还是不拦呢?
“瞧你们那点出息。”邵承节转过身来,笑看邵知言、邵知行、邵知为三人,道:“瞭望山川地理罢了,至于这般如临大敌么?”
三人同时尬笑起来。
世子你要过河,我们还真不怎么怕,怕的是你一个人过河啊。
从马直两千骑兵,在没有浮桥的情况下渡河,那要多久?反正一两天内渡不完,一旦出事,都来不及援应。
“卢都头与康君立的这场大战,你等觉得如何?”邵承节问道。
邵承节的军事经验还没邵知言三人丰富,这话问得有些老气横秋,但身份摆在那里,似乎也没什么。
“世子,卢都头这仗胜在一股巧劲,诱敌深入之策,古来有之。李承嗣上当,全军覆没。晋军闻败,骇惧惶退,都头追袭之,收复慈、隰二州,实乃必然。”说的是邵知为:“但都头所督各军,能不能突破石楼、上平关一线,未可知也。”
“怎么说?”邵承节兴之所至,让人拿来地图,现场推演。
“贼兵出石州,抄小道奔袭永和关渡口,则何如?”邵知为问道。
石州偷袭永和关,其实是沿黄河东岸南下,也只能这么走。
这一片的河流都是东西向的,山脉也多为东西走向,不存在南北走向的道路,只有沿黄河这一片可以勉强过一过。但道路并未整修过,大队步军肯定是走不了的,只能小股精兵偷袭——不修路是有原因的,一是要开山,二是即便开了山,汛期也会被河水淹没,没必要。
“经略军有两千余人屯驻永和关,隰州亦有两千兵,可互相援应。”邵承节说道。
“永和关与隰州之间一百四十里,全为山路,贼人若学黑矟军那般,由骑马步兵绕过永和关不打,专伏击永和关、隰州之间的粮道,则何如?”邵知为的话有些咄咄逼人:“平原之上,一百四十里或不算什么,骑军巡视,贼人很难埋伏,但隰州不一样。”
邵承节对邵知为的语气丝毫不以为意,笑骂道:“你这不抬杠么?”
“世子!”邵知为脸色一正,道:“昔年我在沙州,与回鹘交战,他们最喜截断粮道,什么烂招都用,什么空子都钻。征战之事,本来就无所不用其极,互相斗智斗勇,你露了破绽,别人不来打是你的运气,但来打了,可就是麻烦了。”
“君言之有理。”邵承节躬身一礼,谢道:“回去赏你银器十件。”
邵知为神色一喜,连连感谢。
邵承节的脸色稍稍有些不好。
事实上,他的好胜心是很强的。文学上要胜过别人,武艺上要胜过别人,行军打仗也要胜过别人……
今日推演中,被邵知为压了一头,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开心,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以后邵知为是自己帐下大将,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但为什么就不能在文治武功、军略驭下方面都做到第一呢?唉。
河上的船只仍在不停来回。
不知不觉,北上的卢怀忠集团的后勤基地,已经从绛州龙门转为了永和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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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德威出了险地关后,又回头望了一眼巍峨雄壮的关城。
关城上灯火通明,刀枪森严,旌旗林立。
这是太原的定海神针。
突破此地后,再克高壁镇,便直入雀鼠谷。谷中有灵石、介休二县,可筹措粮草,出谷后,再克冷泉关,即可突至晋阳城下。
这些时日,险地关一带可并不平静。双方不断派兵前出试探,大战的阴云始终挥之不去。
周德威不认为强攻城塞是什么好主意,死伤惨重还不一定有什么结果,何必呢?
今夜他领兵出征,并不是攻夏人严密布防的汾水关,而是直趋西南。
大军逾万,车马众多,出关之后西行,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时已五月,但山间的夜晚依然有些寒意。
周德威驻马于一处溪流间,拿马勺舀了一瓢水,痛快地喝完之后,说道:“与夏人这一打,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了。”
“将军,河东形胜之地,怕他作甚,还能翻身越岭过来不成?”亲兵们笑道。
“我们不就在翻山越岭么?”周德威反问道。
众人无语。
“继续行军吧。”周德威起身,道:“此次出兵,与在幽州征战大不同。夏人是能打的,一旦有备,咱们便撤,保存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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