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树德笑了,道:“看不出来,你的门户之见倒是很强。”
“殿下。”杨弘殷行礼道:“河中武夫,归附未久,心思浮动。又不是保卫桑梓,他们没有理由死战,不可不防。”
“守城总可以吧。”储慎平说道:“经略、效节二军四万众,据守各要寨、城池,出不了大事。”
“殿下,给我五百骑,我这就杀回汴州,管他是李存孝还是周德威,我都把他擒来。”陈章请命道。
“陈夜叉好大的口气。”邵树德无奈道:“你这脾气该改一改了。勇则勇矣,但不能一根筋只知道打打杀杀。摧锋破锐,你陈夜叉可以,但有时候打仗要动脑子。”
陈章乃是一员骁将,即便在银鞍直之中,也排得上号。其人喜穿红色盔甲,骑白马,在战场上十分显眼,非常拉仇恨,但他毫不在乎,驰马冲突,所向无敌,经常嚷嚷着要生擒敌将,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根本不把敌人放在眼里。
就这个熊样,早晚被人阴,吃个大亏。邵树德爱才,一直想熬一熬他的性子,让他学学徐浩怎么玩的,但收效甚微——夏军第一勇将徐浩,有把握才冲,没把握不冲,胜率高得吓人,这才是明白人。
“殿下所言甚是。”陈章一听,下意识回道。
邵树德摇了摇头,揭过此事不谈,道:“关开闰、封隐素来稳重,相卫在他们手上,我放心,罗绍威、李克用翻不起大浪来。还是说说南下之事。”
“殿下万金之躯,岂可轻身犯险。”李逸仙说道:“还请殿下坐镇宿州,遣一将南下濠州可也。若战不利,或渡河回返,或西入寿州,皆可。如此,淮人侧翼受到威胁,定然调兵遣将。他们不动没有破绽,一动就全是破绽。”
“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打运动战的精髓,你算是领悟了。”邵树德赞道:“这一仗,目标是徐州,但战场却不在徐州。我是如此想的,不知道杨行密是怎么想的。还有没有别的方略?”
“殿下,不如去泗州更直接些。”陈章说道:“至泗州后,寻机渡河,奔袭漕渠,毁淮人积储,动摇其军心。”
“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邵树德耐心地点拨陈章这个憨货,道:“淮军部署,你可知晓?清口舰船云集,但有谁到船上去数过人头?淮军主力是不是在清口,你确定吗?”
陈章不说话了,其实他只是想莽一波罢了。
“殿下,末将也觉得去泗州为佳。”储慎平说道:“但不要急着渡河。先摸一摸敌人部署。下邳、清口皆有淮人舟师,规模庞大。若能在泗州西部给其造成巨大压力,淮人或会分兵。动起来了,就能看出虚实了。”
“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你算是学到家了。”邵树德表扬了一句,道:“半个时辰后出发,至宿州领取补给,然后奔袭泗州,调动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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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州辖四县,即临淮、徐城、涟水、盱眙,治临淮,今泗洪县东南淮河北岸。
四县之中,临淮、盱眙夹淮水相望,有那么点双子城的味道了。
事实上这两座城池确实是淮上重镇。
南北朝时代,盱眙可是双方激烈争夺的地方,不知道多少大战爆发于此。
这一日,泗州刺史张谏渡河回了临淮城,带回了大批物资。
张谏是孙儒的部将,担任刺史多年,已然在本地扎下了根。
他其实是个实在人。
当年军中乏粮,万般无奈之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向理论上的敌人杨行密求取粮草,杨行密竟然答应了,这让张谏对杨行密的观感直线上升。
张使君十分感动,然后选择投靠朱全忠,太他妈现实了。
不过朱全忠玩砸了。派去泗州的使者盛气凌人,嘴上不把门,话里话外对泗州上下多有讥刺。
张谏也是武人,又是凶悍的蔡贼出身,如何受到了这种鸟气?于是直接反了,投靠杨行密。
朱全忠被邵树德牵制,无力追究,捏着鼻子认了。
杨行密对张谏十分器重。事实上他对有地盘、有兵的人都十分客气。没地盘没兵的,呃,一般被优化掉了。
张谏之子与杨行密的族侄女结亲,双方关系算是非常密切了。
张谏也没什么大的野心,就想守着泗州这一亩三分地罢了。此番夏军大举南下,他也挺慌张的,毕竟泗州只有六千州兵,虽说苦心调教多年,有相当的战斗力,但人数还是太少了,不足以御敌。
不过吴王对泗州比较重视,特地派了数员大将,携兵万余来援。而且来的还多是老熟人乡党:冯敬章、贾公铎。
是,前蕲州刺史冯敬章、州将贾公铎,都是蔡人,号称骁勇善战,但在鄂州城下送了人头,被人一路反杀,连蕲州也丢了。
吴王是宽厚的,不但没处死他们,还多有抚慰。二人感激涕零,此番各将兵数千,一屯宿州虹县,一屯临淮。
另有海州将陈汉宾,有众四千,屯于徐城。
各部兵马加起来两万众,听起来不少,但素质参差不齐,让张谏有些担忧。不过对岸的盱眙城是淮军悍将张训所守,多少是个后援,实在不行的话,便向他求援,应该无事。
回到府中之后,张谏正准备喝茶休憩,却听到属下来报:徐城陈汉宾来报,昨日出城樵采的军士十余人未归,遣人去寻,亦未归来。
“夏兵定已摸到附近。”张谏放下茶碗,脸色很是难看。
这么快就杀了过来,主力耶?偏师耶?
要不要集结人马去会一会呢?张谏举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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