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成立的税务部门基本已经组建完毕。
衙门大名“税务监”,有监一人、少监二人,丞、主簿、录事之类的佐官若干。
下辖租税、度支、仓储、税警四署,各有令、丞、主簿、录事。
租税署就是原来的盐铁使、户部司的集合体。
中唐及北宋,都是盐铁使总领天下赋税。邵树德嫌“盐铁”二字不能很好地概括这个部门的工作范围,于是下令改为“租税署”。
度支、仓储都是原户部的机构,即度支郎中、仓部郎中管理的部门,而今一同挪过来。
税警是朔方军时代的玩意了,主要用来抓私下里交易的商人,有几个营的规模,现在尽数并入税务监。
首任税务监是杜晓。
他在同光元年出任户部尚书,至今已历五年,熟悉钱谷事务。
他离任后,户部侍郎郑珏升任尚书。
户部的重要性,比起以前肯定是大大降低了。
“掌天下户口井田之政令”,大概就是它大部分的职责范围了。
说白了,统计户口和田地数量,推行所有涉及到人口、田地的政令。
未来的户部,还将与司农寺有部分职能重叠,主要涉及到农业方面。
除了这三样之外,户部还负责征发徭役。
大致就这几样了。
其实,他们也早就适应这样的日子了。
自前唐宰相判三司以来,户部早就在事实上没了钱粮权力。夏朝建立后,短暂收回,现在又被剥离了。
税务监衙门其实就是前唐“判三司”的那位专门搞钱的宰相机构的放大版、正规版。
从今往后,税务监将是政事堂宰相一员,户部尚书不再是了。
机构改革,总有得利者、失意者,不外如是。
“杜卿,新税制两年后才施行。今年和明年,你知道要做什么么?”神都苑内,邵树德叹息着放下了步弓,换上了一张猎弓。
曾经强健有力的双臂,已经无法再给他提供足够的力量和稳定性了。
军用强弓,现在的他用着吃力……
“回陛下,税务监从三月起,会派员至各道,盘查账目,考察政务,最后确定一个田税分配比例。”杜晓说道。
邵树德微微颔首,道:“这是大事,今年能完成就不错了。明年呢?”
虽然邵树德之前让宰相们确定一个各道田税上缴比例。但这事又怎么可能坐在衙门里就能完成呢?说不得,还是得派出大量人员至各地考察,听取地方官员意见,看看他们到底要花多少钱,甚至还会大量扯皮、讨价还价,最后定下一个方案。
这是需要时间的,毫无疑问。而这,也是邵树德给了两年过渡期的主要原因。
“明年则要处理商税诸般事务。”杜晓说道:“可能要在各道广置分院。”
“分院”就是税务监的分支机构。
前唐那会,在重要产茶地设衙门,催课完税。每个道还有一名盐铁使总领这些机构。
它们承担的作用,除了征税外,还有转运之责——仅限商税。
至于田税,则是诸道转运使负责征收、运输。
“各地分院,杜卿看着募人。看中哪个衙门的,尽快调。”邵树德一边校准弓,一边说道:“内务府、三大商社之中,朕会拨一部分人给你,你看着用。”
“臣遵旨。”杜晓心中有些惊讶。
内务府就算了,勉强算是官府,虽然它主要为皇室服务。
但三大商社怎么说?撑死了算个官商,本质还是商,不是官。
如果三大商社的人大举进入税务监,这件事本身涉及的东西就很耐人寻味了。
自古以来都有商人做官,前唐、夏朝都有,但数量较少,品级也不高,一般都在八九品内打转。
但三大商社的人进了税务监,品级不可能太低的,这难道不是提高了商人的地位?难道不是打开了商人出身官员的天花板?
“别小看这些商社。”邵树德说道:“请他们来收税,绝对事半功倍,因为他们太清楚做买卖的各种阴私小道了。商徒们想逃税,糊弄进士或许能成功,但糊弄在渤海商社内厮混了十几年的掌柜,可没那么容易。这些人,本领不一,你安排时职级区分一下,各地都分派一些。”
渤海商社运营很多年了,整体上还是比较专业的。
去年监察御史去转了一圈,查了帐之后,今年利润暴增,接近20万缗。与此同时,伊丽河谷和云南,多了一些理财小能手——同时也是贪财小能手,看你怎么用了。
从这些商社走出来的人,人品先不说,能力都在及格线上。邵树德之所以要给他们机会,其实也是为了让他们更有干劲,在渤海商社内好好干,将来还是有个人发展的。另外一点,大概就是他满满的“恶意”了,在前唐商人普遍只能做到八品官的情况下,给他们来一次突破,打开晋升空间。
与这家老牌相比,安南商社异军突起,盈利快速攀升,几乎快与渤海商社齐平了。
从中可以看出,香料这种大宗消费品,与辽东“鸡零狗碎”的贸易比起来,到底有着多么巨大的利益空间。
西域商社去年盈利了。不多,区区万余缗,也没有分红,但让人看到了希望。
这家商社的主要利润来源还是种地,以后税务监会有与他们打交道的时候。
“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今、明两年尽可能花掉。”邵树德又叮嘱道:“你也知道,税务监正式统管天下赋税之后,花钱就没那么容易了。”
同光六年、七年,仍然执行量出为入的财赋政策,从八年开始,基本就是量入为出了——当然,只是相对而言,真没钱了,其实还是会加税,但终究和以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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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完税务监的一摊子事后,邵树德心血来潮,待天黑之后,在侍卫的簇拥下,来到了明教坊某处,然后溜进了一处宅邸。
“扎西德,快叫阿爷。”蔡邦氏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轻声说道。
小男孩定定地看了邵树德良久,最终怯生生地喊道:“阿爷。”
邵树德高兴地应了一声,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
小男孩也高兴了起来,摸着他的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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