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生,不如历史上那般顺遂。在辽东苦寒之地打拼多年,最终也没能更进一步。临死之前,大概也是比较苦闷的。
储氏几乎已经淡忘了与张全义的过往。
最近二三十年,她常伴圣人身侧,走到哪里都带着。
龙泉府那个寒冷的清晨,当张全义在摘星阁外被冻得瑟瑟发抖时,一墙之隔的她,在温暖如春的鸳鸯被下,得到了一生中难以忘怀的极致体验,受孕怀上了一个女儿,如今也十七岁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此时骤然听到张全义去世的消息,心神也微微恍惚了一下。随后便恢复平静,轻挽着圣人的手臂,静静陪他散步。
确实,时间过得好快。
“雨花寺香火鼎盛,可见百姓布施不少。”邵树德看着修葺得大气辉煌的殿宇,欣慰地笑了笑,道:“朕以前是不太喜欢佛寺的,经常忍不住要从他们那里榨些钱财。现在想来,随他去吧,百姓愿意布施,说明他们生活有余裕。三十多年前的河阳,朕还在向孙儒买人,三十多年后的河阳,面貌焕然一新。百姓们喜欢,那就喜欢吧。”
用战马换取人口,是邵树德早年的常规操作了。
当时在李罕之帐下的符存审、王建极、杨师厚三人,就在那时来投——当然,杨师厚后来又跑了。
人间之屑般的李罕之,何德何能拥有三员大将。他最终能得善终,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还好,河阳的结局是好的,即便落入朱全忠手里,也比李罕之继续祸害好,虽然当时已经没几个人可供他祸害了。
“佛陀很灵的,妾一直为陛下祈福来着。”储氏说道。
邵树德停下了脚步,良久之后,道:“朕走之后,你就去忠圣州,让九郎奉养你吧,含饴弄孙,热热闹闹。陆浑山行宫清冷孤寂,你怕是住不惯。”
储氏有些难过,默不作声。
“朕会一个一个给你们交代。”邵树德叹了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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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怀州之后,车驾进入太行山区。
护驾的队伍拉得很长。
威风凛凛的天雄军将士顾盼自雄,以睥睨天下的目光打量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太行八陉,艰险异常,易守难攻。但河东的结局,瓦解于政治,并非军事。可见山川之险,在大势面前也无甚可夸耀之处。
李克用经营了半辈子的天下名镇,最终和平易帜,让人唏嘘不已。
到了大夏新朝,河东的山川之险甚至也被分割了。
泽州划入直隶道,同时又是经略军的驻地。
曾经被李罕之祸害得渺无人烟的地方,涌来了十万以上的军人家属。
数万关西、河南移民越过泽州,一路向北,在张万进之乱平定后,陆续抵达潞州定居,成为前昭义镇首府新的主人。
上党故郡、战国名城,已然说起来河南话、关西语,河东的影响力已趋近于无。
而没了山川之险的河东,注定只能作为河南的附庸、朝廷的前哨,震慑着草原以及河北。
八月下旬,邵树德入住晋阳贺宅,稍作休整。
他在这里见到了奉命前来觐见的晋王李落落。
嫂嫂刘氏在今年年初就去世了,棺椁已抵达代州,合葬于李克用之墓。
对这个充满智慧的坚忍女子,邵树德非常敬重。
她有大智慧,在李克用生前生后的时光里,对于稳定河东局势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
她去世之后,折皇后也难过了许久,一直惦念着以往的情分。
李落落并非刘氏所出,但却是刘氏抚养长大。
邵树德看着这个已到中年的大侄子,有些恨铁不成钢:面容苍白,身形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实在很难将他与十多年前那个统率河东重骑兵的英武将领联系起来。
终日酗酒是主要原因,心情郁结是次要原因。
对此,他除了严厉斥责一番,令其改变不良嗜好外,没什么好多说的。
第二代晋王,大概也命不久矣,朝廷或还能多省点钱。
与李落落相比,女婿李存勖就要健康向上多了。如今在北庭领兵的他,骁勇善战,多次建功,闲时玩玩乐器、写点谱子,日子倒也逍遥,至少比历史上的惨烈结局好多了。
今年,李存勖将在符存审帐下,领兵追击西迁之契丹,或可再立新功。
命运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得。
与其关心李家后人的命运,他还不如多花些时间,看看太原百姓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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