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拿着手机往前走了两步,面色始终淡淡的:“说啊,怎么一个个都成哑巴了?当初做的时候不挺理直气壮的吗?不就想着我没人依靠没权没势性子软以为好欺负,配不上你们,打掉一个孩子算什么,就是不小心整死了把所有问题赖给我的孩子就没事了,反正意外流产致死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唐旭尧往她望了眼,她过于平静的神色让他心里隐约生起些不安,下意识地伸手要将她揽了过来。
陆然依然只是执着地盯着姜尚和陆燃,捏着手机,看两人都不说话,将手机收了回来。
“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不是你姜尚就是你陆燃,或者两个都有份,赵伟回来了,相信结果很快出来,我们法庭见。”
陆然转身走了,唐旭尧追了出去。
“陆然。”他急声叫着她的名字,生怕她因为刚才的画面想起过去的不愉快。
陆然确实有些受影响了,只是他话里的隐藏的小心翼翼让她不自觉停下了脚步,轻咬着下唇,而后慢慢转过头。
唐旭尧站在她身后看她,视线一直胶结在她身上,黑眸很深,高大的身影在夜灯下显得有些寂寥,像极了她那天匆匆赶到医院,他站在走廊尽头留给她的背影。
陆然鼻子突然有些酸,抿了抿唇,一声不吭地又走了回来,在他面前站定,拉过他的手,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唐旭尧被她拉着的手掌微微一动,长臂一伸便将她紧紧压入怀中。
“唐旭尧,我没事。”闷闷的嗓音从会他胸膛里传来。
“没事就好。”唐旭尧垂眸望她,声音很沙哑,指腹在她脸颊上摩挲着,“是我又忽略你的感受了,对不起。”
陆然唇角抿出一个笑痕来:“你刚才很照顾我的感受了,我很感动。”
唐旭尧忍不住笑笑,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
追着出来的严末和凌宇成看到两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本绷着的脸色都不自觉地松了下来,都走上前来。
凌宇成多少有些尴尬:“那个……嫂子,刚才的事……很抱歉啊,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事,事先也没通知阿旭姜尚他们会来,好心办坏事了,以前也是我们太混蛋,害你嫁给阿旭受委屈了,你……也别太介意。”
话刚说完严末已经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人又有些吊儿郎当起来:“那么客气做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陆然不是小气的人,才不会和你计较以前的大不敬,是吧?”
严末边说着边冲陆然挤眉弄眼,尴尬的气氛瞬间被冲淡。
几人有说有笑地一道儿离开,在电梯拐角时,陆然扭头时不经意看到了刚从包厢里出来的姜尚和陆燃。
严末凌宇成也看到了,原本调笑的脸上安静了下来,沉默地往那两人望了眼,都移开了视线,没再说话。
姜尚和陆燃也往这边望了眼,微抿着唇,也都沉默着移开了视线,脚步停了下来。
唐旭尧冲两人淡淡瞥了眼,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一只手将陆然揽紧了些,另一只手按下电梯按钮,看着电梯门打开,便搂着陆然进去了,严末和凌宇成也一道进去了,电梯门关上时,还是不自觉地往陆燃姜尚那边看了眼。
凌宇成长长地呼了口气,唇角不自觉地笑笑,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只手掌在严末肩上拍了拍。
严末也是苦笑着摇摇头,手掌在他压在肩上的手上拍拍,彼此都没有说话。
陆然看着两人的神色,隐约是猜出一些心思的,他们二十多年的朋友,如今这样,都不好受。
作为当事人,唐旭尧是最不好受的,因为这事,他和姜尚多年的友情也算是正式走到了尽头。
回到公司,唐旭尧一边关注赵伟那边的审讯进度,一边让律师正式起诉姜尚和陆燃,工作上也利用关系全面封杀陆燃。
这件事动静不小,唐旭尧这边也没打算冷处理,敏感的媒体很快嗅出些许不对劲来。
之后连着两天,陆燃所有节目通告和片约被无故取消,陆然当年安胎药被换堕胎药致小产的事也因最近被起底彻查的医院被翻了出来,虽没有明确直指是陆然,但报导中“地产龙头,三十多岁,曾与前女友分手后闪婚,已离婚,流产妻子出身权贵”等字眼,很快将舆论焦点指向了唐旭尧和陆然。
报导中另有据知情人爆料,该企业家与前女友分手后很快闪婚,前女友依然心存幻想,利用工作之便制造机会,处处排挤该企业家新婚妻子,甚至不惜下药残害其腹中胎儿,以为将来扫清障碍。
有人将这起事件与新近处处遭封杀的陆燃联系起来,许多看似复杂的东西似乎变得一目了然起来,陆燃的形象瞬间跌落万丈,连带着近些日子支持她的姜尚也惨遭起底,一向风平浪静的姜氏医药企业因此卷入假药和医药贿赂风波中,将行事低调的姜氏企业也推上了风口浪尖,频频接受相关质检部门检查,企业声誉岌岌可危。
凌宇成和严末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却不好阻拦也不能阻拦,谁都不好受,毕竟二十多年的交情,曾经的青春年少,曾经的恣意张扬,一群人一起相扶持着从年少走到事业有成,一直以为会这么一直走下去,哪怕到七八十岁,再一起喝酒聚会时,回忆着曾经的年轻岁月,总觉得还是美好而幸福的,如今却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唐旭尧是做得最不遗余力的,他越是做得狠,凌宇成和严末都知道,他心里越是最不好受。五个人中就属唐旭尧最重情义,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和陆燃分分合合了十多次拖了四年才算是彻底分手了,之后也不会还念着陆燃当初对唐家的情义在事业上处处帮衬着。
几个人里无论谁无论任何时候有困难,第一个伸出援手的永远是唐旭尧,永远的义无反顾。
他有这份心意,也有这个实力和魄力。就像当初严末被家人逼迫结束他的事业时,唐旭尧二话不说就把他的公司揽了过来,借着重组的名义让他的事业得以继续下去,不会因为家人的压迫而放弃。
大概因为他这种重情义的性子,又是几人中最早扛起整个家和企业的,性子本身又沉稳,在几人中是最受敬重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姜尚和陆燃又是处在理亏的一方,严末和凌宇成也不好劝和或者阻拦,只能旁观,有时候严末会忍不住想,如果唐旭尧的性子能像他给人的感觉般,淡漠寡情,如今大概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
对于陆燃和姜尚,以及这个已经分崩离析的小团体,严末和凌宇成也只能摇头。
陆燃以前性子一向明媚大气,人也爽朗大方,在这个男人为主的小团体里,女孩子细腻的一面很多时候让这个偶尔出现裂缝的小团体重新凝聚在一起,姜尚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和唐旭尧相似的背景,在工作上和心事上却是和唐旭尧最谈得来的,不像严末和凌宇成,插科打诨的时候更多,活络气氛而已。
如今几人闹成这样,反目成仇的局面,搁谁都不好受,但处在唐旭尧的立场却也不能因为不好受而放任不理,那个孩子是他和陆然心里永远的痛,陆然曾经因为那个孩子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如今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替陆然讨回来的,二者只能取其一,只能逼自己狠。
有时候人心这东西,还真不是想看得透就看得透的,这世间什么都在变,变得最快的却只是人心。
因着唐旭尧连日的打压,陆燃声誉扫地,移民的事莫名搁浅,姜尚也因此惨遭波及,除了自身声誉受损,姜氏企业也几乎因此陷入破产危机中,她救不了姜尚以及他身后的家族企业,犹豫了两天后,陆燃不得不厚着脸皮去华辰找了唐旭尧。
因为以前和唐家关系亲密,陆燃过来都是直接上去,不需要前台先通知总裁办,这个传统从当年陆燃还是唐旭尧女朋友时就已经延续了下来。她这三年来几乎没再来过这里,唐旭尧也就没想起要特意吩咐行政部一声,陆燃来访时要事先通报,因此尽管对最近的风风雨雨略有耳闻,看戴着墨镜的陆燃依然如往常一样经过前台,走向电梯,也没想着要把人拦下来和向唐旭尧请示一声,就这么让人先上去了。
唐旭尧刚开完会,陆燃对唐旭尧那一套管理制度已经很熟悉,掐着点过来的。
林江涛看到陆燃时有些意外,还是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一只手就很自觉地拿起电话:“陆小姐,我帮您通知一下唐总。”
“不用了。”陆燃淡声应着,墨镜下的眼睛望也没望林江涛,蹬着高跟鞋直接往唐旭尧办公室去,尖细的高跟在地板上有节奏地“嘚嘚嘚”地响。
“陆小姐,您这样会让我很为难。”林江涛皱眉说道,看陆燃只是径自往唐旭尧办公室去,赶紧放下听筒,上前一步想要阻拦,怕这么把人放进去了一会儿会挨唐旭尧责备。
“我只耽搁他一会儿时间。”依然是淡漠的语气,陆燃说着手已经伸向办公室门把。
林江涛急得下意识地也伸手握住了门把:“陆小姐,您这是……”
陆然过来他都没敢让她直接进去,更何况是陆燃。不过陆然过来时也从不会直接闯,或者说她似乎根本就还没来过这边。
林江涛的阻止终于让陆燃侧头望他:“他和你们的总经理夫人在里面吗?”
“没有。”林江涛下意识摇头。
陆燃唇角微微一勾:“那不就结了。”
手拧着门把就要拧动,林江涛死死握住,尽力减少动静,却还是惊动了刚回到办公室的唐旭尧。
“什么事?”低沉的嗓音自里面淡淡传来。
林江涛握着门把的手下意识一松,陆燃拧开了房门。
唐旭尧往门口扫了眼,看到站在门口的陆燃,舒展着的浓眉就不悦地拧了起来。
林江涛脸色尴尬,有些局促,在陆燃开口前已经冲唐旭尧澄清:“唐总,是陆小姐……非要进来……”
唐旭尧视线落在陆燃身上,眉梢拧得更深,神色淡漠:“还有什么事吗?”
陆燃抿着唇没应,走进屋里,手拉着门关上了,还顺道落了锁。
“我有点事找你。”陆燃说,摘下了墨镜,望着他。
没有了墨镜遮掩,陆燃红肿的眼睛显而易见,脸上虽然涂着粉,神色看着还是很憔悴。
唐旭尧往她看了眼,神色未动,只是拧紧了浓眉,一言不发地绕过她,走向门边,腰微微一弯,手伸向门把,拧开了被锁上的锁,顺道把房门拉开了,这才扭头望她:“什么事?”
敞开着的门让陆燃脸上的淡漠有了些裂痕:“能不能把门关上……”她还是不习惯这么大喇喇地在人前展现她的狼狈。
“有话直接说。”唐旭尧没理会,站在门边,依然是不冷不热的语气,“我赶时间。”
陆燃嘴唇不自觉地咬了咬,犹豫了会儿,这才抬头望他,音量尽力克制着不让外面的人听到:“阿旭,下药的事只是我一个人指使赵伟做的,和姜尚没有任何一点关系,你别对付他。”
“你哪来的药?”唐旭尧问,“没有借他的手你哪来的药?你哪来的能力帮赵伟和陈婷弄到绿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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