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道争毫厘,左右徘徊(1 / 2)

剑来 天蚕土豆 2912 字 2023-11-11

大雨急促如沙场擂鼓,山上厮杀惨烈。

尤其是当那个驭剑女子死后突兀再现,从破庙安然无恙走出。

让山顶君子王颀和埋河水妖面面相觑,这是哪门子的仙家神通?难道那剑术卓绝的绝色女子,是道家旁门的符箓傀儡?还是不为人知的墨家机关术?可什么时候符箓和机关术已经高明到如此地步了?

被一次次剑气夷为平地的那块山林空地上,武将许轻舟瞥了眼草木庵仙师徐桐,方才若非徐桐提醒他小心,他差点就要伸手抓住了那把必然法宝品相的痴心剑,徐桐却要他赶紧让开,许轻舟心头亦是巨震,果断弃了唾手可得的法宝,这才躲过了死而复生女子的剑师驭剑术,不然最少一条胳膊就要交待在这里。

徐桐心情沉重,“此女绝对不是寻常的纯粹武夫。”

许轻舟定睛一看,除了地上长剑被驾驭离去,然后剑气转瞬间一劈而至,地上尸首分离的女子已经凭空消失。

远处一棵树木上,毫发无损的隋右边站在枝头,手持痴心。

隋右边遥望身披兵家金乌甲的许轻舟,和手捻一张金黄材质符箓的仙师徐桐,战意盎然,她有一种直觉,只要再来一场耗尽纯粹真气的生死之战,破境在即!

许轻舟出现片刻的心神摇曳,这女子,“死了一次”后,修为和气势竟然涨得如此明显,分明是在大战中抓住了破境契机,打定主意要将他和徐桐当做砥砺武道的磨刀石,一旦给她跻身第七境金身境,恐怕自己手中名刀“大巧”就失去了意义。

许轻舟是意志坚定、久经厮杀的纯粹武夫,尚且如此,徐桐身为练气士,大泉王朝第一大仙家门派的草木庵,又是数代相传的子承父业,修行路上,徐桐顺风顺水,面对一位单纯的六境巅峰武夫,徐桐根本不怕,可是面对一位极有可能战场破境的敌人,以及这位敌人像是一个杀不死的存在,那么只需被她一剑功成,就可以削去自己的项上头颅,徐桐如何能够不心惊胆战?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法宝灵器千千万,可是练气士的命只有一条。

许轻舟已经察觉到徐桐的怯战心栈是护在门口,这山上庙门口还是如此,自己岂不是成了一条看家护院的看门狗?

但是朱敛一拳打退一件练气士的灵器,借势后撤,够老身形一路后滑,朱敛双拳已经可见白骨。

朱敛在重新向前冲杀之前,咧咧嘴,轻声跟背后魏羡说道:“好心提醒你一句,死了能活,花的是那陈平安的银钱,心不心疼,看咱们四人各自心情,但是我劝你还是别轻易死,暂时我说不出理由,就是这么个直觉,信不信由你,你要是觉得无所谓,你就绕过这些会点术法的烦人苍蝇,去杀那皇子刘琮,我不拦你。”

魏羡好像不愿领情,问道:“能帮我挡着甲士入庙片刻?”

朱敛已经一脚重塌,身形若奔雷,数次转折路线,重新与那些随军修士和一旁策应甲士纠缠在一起。

显而易见,他朱敛不帮这个忙。

魏羡一拳砸中一名劈刀砍向他面甲的大泉边军,打得那人胸口甲胄凹陷进去,撞飞了身后一名袍泽,尸体直接砸得身后边军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魏羡抽空转头望向陈平安,“擒贼先擒王,我去试试看?”

陈平安点头答应。

魏羡深呼吸一口气,迅猛前掠,只是稍稍绕过了朱敛所在战场。

朱敛嘿嘿一笑,“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难得有回菩萨心肠,还给人当做耳旁风,这世道。”

陈平安再次抬头,直直望向那座山峰。

破庙内,裴钱在跟莲花小人儿显摆她的家当,又拿出了那只多宝盒。

她对那个憨笨蠢蠢的莲花小人儿,破天荒没什么戒心,它是除了陈平安之外,裴钱在这个世上最放心的。

只是莲花小人儿心不在焉,经常踮起脚跟望向门外那边的陈平安。

裴钱臭着脸教训道:“咋的,对我爹没信心啊?你断了条胳膊,还眼瞎不是?我爹是谁?会输?我跟你说!就算我裴钱哪天变成了不喜欢银子的傻瓜,我爹也不会打架输给别人!”

莲花小人儿一脸茫然,两者之间,有啥关系?它一直搞不懂这个脾气恶劣的黝黑女孩,到底在想什么。

陈平安的嗓音传入破庙,“用树枝抄书练字。”

蹲在地上的裴钱如遭雷击,偷偷给了莲花小人儿脑袋上一巴掌,没敢下狠手,怕五百字变成一千字,起身后拿了行山杖,在地上写起了圣贤文章,她每写一个字,小家伙一个蹦跶,沉入土地后,然后就在那个字旁边探出脑袋,咯咯而笑,裴钱翻了个好些白眼,心想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无聊的小东西,该不会是个小白痴吧?唉,回头还是跟陈平安好好说道说道,卖了换钱,给她买本新书都成啊。

山顶,埋河水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然我下去练练手?”

王颀沉吟不决。

魁梧壮汉看了眼雨幕,“再过一刻钟,这雨水就要小了,到时候就算你求我,我都懒得出手。你别忘了,我这次出现在这里,原本没有帮你杀人的必要,只是帮着我家主人盯着这边情况而已,到时候只需从那陈平安的尸体上摘下那养剑葫,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当然,他其实还需要帮主人寻找那件能够遮蔽天机的宝贝。

至于如何找。

大有玄机。

这桩密事,王颀一个小小离经叛道的书院君子,根本没资格知晓罢了。

壮汉悄悄转移视线,遥望了一眼手持狭刀的卢白象。

王颀仔细栈,其余两处都不是什么太紧要的地方,准确说来,飞鹰堡曾经极其重要,如今已是往事云烟了,让他不太愿意想起。

之后在桐叶洲的游历,一路上他处处无心插柳,至于最终柳成不成荫,这位年轻道士其实根本不在意。

他住持的这桩桐叶洲谋划,扶乩宗和太平山两头大妖才是关键所在。

但是当他发现竟然有个不知根脚的家伙,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他走过的“大道”之上,

一次是巧合,两次还是巧合,那么三次呢?

要谨慎啊,可别一个不小心,最后留在家乡那边一副以山脉作为枕头的真身,魂魄损失太过严重,使得数百年内无法清醒过来,到时候岂不是错过了万年未有的开疆拓土、争霸大业?还怎么为家族子孙谋取一块块无法想象的肥沃地盘?

他不断在心中如此告诫自己。

在这座废弃宫殿的道路尽头,是一座类似远古锁龙台的旧址,有一头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白猿盘腿而坐,一身无法遮掩的凶煞戾气,磅礴流泻,只是那一缕缕凝如实质的剑煞之气,每当要飘出这座巨大石台,就会被一条条莫名浮现的雪白闪电,打得毫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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