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只得解释道:“刘先生,你误会了。”
齐景龙笑了笑,“好的,就当是我误会了。”
陈平安叹了口气,拿起养剑葫默默喝酒。
陈平安想起一事,“先前水榭所见河面上的三位小舟修士,在北俱芦洲很有名气?”
齐景龙说道:“与当年喜欢给人温养飞剑的那位剑瓮先生一样,都是北俱芦洲十大怪人之一。此人喜好音律,还收藏了许多件乐器法宝,脾气古怪,漂泊无定。北俱芦洲许多宗字头仙家的庆典,例如开峰仪式,或是大修士破境成功,都以能够邀请到师徒十数人在宴席上奏乐为幸事。最近一次师徒齐聚,是被我们北俱芦洲历史上最年轻的宗主邀请,出现在清凉宗一座小洞天内的青崖背上。”
陈平安点了点头。
约莫一炷香后,一言不发的陈平安返回屋子。
隋景澄无所事事,继续拧转那片依旧青翠欲滴的荷叶。
齐景龙说道:“介不介意我说一些涉及你大道修行的言语,并非我有意查看,实在是你的呼吸吐纳、气机运转,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隋景澄摇头道:“介意。”
只是她转过头,瞥了眼那边的屋子,轻声道:“刘先生,你说说看。”
齐景龙微笑道:“你修行的吐纳法门,与火龙真人一脉嫡传弟子中的太霞元君,李妤仙师,很相似。”
隋景澄疑惑道:“刘先生,等会儿,我虽然不知晓许多山上规矩,可是跟随前辈走了这么一路,也清楚那道家真人,境界不过地仙吧,可是元君却最少是上五境中的玉璞境。是那李妤仙师资质太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经胜过师父太多?”
齐景龙笑着摇头道:“这是我们北俱芦洲的山上趣闻了,那位火龙真人是中土神洲龙虎山的外姓天师,有些传闻……算了,这个不好胡说,我就不提了。反正这位老神仙,境界极高,极高极高,但是一直守着真人头衔罢了,而且传言喜欢睡觉,于梦中修行悟大道,玄之又玄。而李妤是火龙真人的嫡传弟子之一,由于老神仙收取弟子,十分随心所欲,不看资质,不看根骨,反正每次下山都会带一两人返回,甚至是一些老友送到山上的,也会收为弟子,以至于祖师堂谱牒上的嫡传弟子,多达四五十人,在漫长的岁月里,既有像李妤仙师这般晋升为道家元君的,但是更多还是老死于各大瓶颈上,从洞府境到元婴境,颇多。如今山上还有二十余嫡传,继续修行,故而一个辈分的修士,年龄悬殊,境界更是悬殊。不过这位太霞元君已经闭关多年,但是她这一脉开枝散叶,弟子在山上是最多的,她之后的三代弟子,已经有百余人。”
隋景澄脸色微变。
前辈曾经一语道破三支金钗的篆文刻字,其中就有“太霞役鬼”!
隋景澄赶紧稳住心神。
内心开始天人交战。
齐景龙转头瞥了眼隋景澄,眼神复杂,算了吧,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最后结果如何,还是让那位陈先生自己头疼去。
隋景澄的大道根脚,其实没有这么简单,就一定是那太霞元君李妤仙师相中的弟子,甚至可以说可能性既大,又极小,因为李妤在闭生死大关之前,就已经收取了一位根骨极佳的闭关弟子,如今虽然才不到四十岁,却是下一次北俱芦洲年轻十人的候补人选了。
山上修士,越是山巅,在师徒名分一事上,越是从不马虎含糊。
而且隋景澄身上的暗藏玄机,那位陈先生到底不是真正的地仙剑修,尚未看出端倪。只不过这未必是什么坏事。
不管怎么说,凭借隋景澄身上那股淡淡的剑意,齐景龙大致猜出了一点蛛丝马迹,这种修行之法,太过凶险,也会有些麻烦。一个处置不当,就会牵动大道根本。
齐景龙甚至可以顺着这条脉络,以及一些北俱芦洲大修士之间的复杂关系,得出更多的结论。
不过许多山上事,可知不可道。
至于那位元君的小弟子顾陌,齐景龙曾经在游历途中见过她一面,资质确实很好,就是脾气不太好。
太霞一脉,历来如此。
下山斩妖除魔,天不怕地不怕,身死道消算什么。
只要有理,便是对上了高出两三境的修士,太霞一脉在内的所有外姓天师,一样会出剑。
历史上也有过地仙修士、以至于上五境剑仙,随手一剑将那些不识趣的道门小修士斩杀,大多自以为无声无息,可是无一例外,大多被太霞元君或是她那几位师兄弟杀到,将其打死,若是有山巅大修士连他们都能挡下击退,没关系,火龙真人在这千年历史当中,是有下山两次的,一次随手拍死了一位十二境兵家修士,一次出手,直接打死了一位自以为自保无忧的十二境剑仙,从头到尾,老真人毫发无损,甚至一场本该天地变色的山巅厮杀,没有半点波澜。
日月替换,昼夜交替。
当陈平安第二次走出屋子,隋景澄立即就跟着离开了自己屋子。
齐景龙这一次没有说话。
陈平安依旧坐在那条长凳上,那张摆在凳上的荷叶,灵气涣散流失后,已经显现出了几分枯萎迹象,色泽不再那么水润饱满。
隋景澄没有坐在长凳上,只是站在不远处。
亭亭玉立如一株芙蓉。
陈平安拿着养剑葫喝着酒,微笑道:“别担心。”
齐景龙笑道:“你都不担心,我担心什么。”
陈平安转头道:“麻烦你了。”
齐景龙的回答,简明扼要,“不用客气。”
陈平安问道:“刘先生,对于佛家所谓的降服心猿,可有自己的理解?”
齐景龙摇摇头,“皮毛浅见,不值一提。以后有想到高远处了,再与你说。”
陈平安说道:“我曾经见到一位得道高僧,所以有点想法,随便聊聊?”
齐景龙笑道:“这就最好不过了。”
陈平安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掌,五指如钩,纹丝不动,如同约束某物,“这算不算降服?”
齐景龙深思片刻,摇摇头,“若是起先如此,绝对不是,若是一个最终结果,也不算圆满。”
陈平安点点头,然后蹲下身,以手指抵住荷花池畔的青石板地面,随便划出两条极其浅淡的痕迹,然后又在四面八方画出一条条脉络。
最后伸出手掌,全部抹了一抹,却没有全部抹平,留下了断断续续、条条线线的细微擦痕。
齐景龙问道:“这就是我们的心境?心猿意马四处奔驰,看似返回本心原处,但是只要一着不慎,其实就有些心路痕迹,尚未真正擦拭干净?”
陈平安没有说什么,去池中以右手掬起一小捧水,站在那一处圆心附近,另外左手,轻轻捻出一滴水珠,滴落圆心处。
齐景龙定睛望去。
再蹲下身,一手轻抹。
青石地板上,看似已经无水渍,可是一些细痕当中,不断犹有纤细水路,蔓延四方,而且长短不一,远近不一。
陈平安转过头,笑道:“刘先生是对的。”
齐景龙想了想,“但是当真心猿意马踩踏而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吗?而不是大雪脚印,大日一出,曝晒过后,就会彻底消融?”
然后两人各自都陷入了沉思。
隋景
澄蹲在陈平安附近,瞪大眼睛,想要看出一些什么。
不然总这么如坠云雾,很没有面子不是?
当她抬起头。
发现前辈瞥了她一眼。
她坐在长凳上,摆出一副“我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的模样。
陈平安一拍脑袋,丢了手心池水,手腕一拧,手中多出那张青纸材质的佛经,站起身,交给齐景龙,“我不认识梵文,你看看是哪部佛经的篇章?”
齐景龙接过那页佛经后,笑道:“篇章?这就是一部完整的佛法。”
陈平安愣了一下,坐在一旁。
齐景龙想了想,“内容我与你多说,以后你随缘入寺庙,自己去问僧人。记得收好。”
陈平安收起那页……那部佛经。
陈平安突然笑了起来,“也好,虽然不认得佛经文字,但是也可以抄书静心。”
齐景龙点了点头。
陈平安站起身,就要去屋子那边抄书。
隋景澄欲言又止。
陈平安说道:“没事。”
隋景澄眼眶红润。
陈平安一本正经道:“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赖账。”
隋景澄瞪了他一眼,扭转腰肢,坐在长凳上。
齐景龙一直目视前方,眨了眨眼睛,心想陈先生是一位高手啊。
自己莫不是也可以讨教一番?
毕竟师门内外,山上山下,好些女子修士的眼神,都让齐景龙有些愧疚来着。
这就是处处讲道理的麻烦所在了。
不会影响大道修行和剑心澄澈,可终究是因为自己而起的诸多遗憾事。自己无事,她们却有事。不太好。
这天陈平安抄完经书后,继续闭关,开始为五彩-金匮灶生火起炉。
最后一次炼化大骊山岳五色土。
这天夜幕中。
齐景龙在闭目养神。
隋景澄在怔怔发呆。
齐景龙睁开眼睛,转头轻声喝道:“分什么心,大道关键,信一回旁人又如何,难道次次孑然一身,便好吗?!”
屋子那边稍显絮乱的涟漪恢复平静。
隋景澄有些慌张,“有敌来袭?是那金鳞宫神仙?”
齐景龙摇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一道白虹剑光和一抹璀璨流霞从天幕尽头恢弘掠至,声势足以惊动整座绿莺国龙头渡。
几乎所有客栈修士都看了一眼,所有在客栈散步或是院中闲聊的人,纷纷各自返回屋子。
那道剑光落在荷塘对岸,那抹绚烂霞光则落在了荷塘莲叶之上。
太霞元君李妤的闭关弟子,女修顾陌,身穿龙虎山外姓天师的独特道袍,道袍之上,绣有朵朵鲜红霞云,缓缓流转,光华四溢。
法袍“太霞”,正是太霞元君李妤的成名物之一。
另外一人,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元婴剑修,却不是火龙真人那座山头的练气士。
果然如此。
齐景龙心中了然。
山上修士,尤其是女修,亦有自己的“闺阁好友”。
太霞元君自然也不例外。
那么那位北俱芦洲中部的女子剑仙,没有去往倒悬山就可以解释一二了。
应该是要等到好友李妤成功出关再说。
顾陌看到了齐景龙后,由于境界有差距,没有认出这位陆地蛟龙“刘景龙”。
但是那位元婴剑修却看穿了障眼法,微笑道:“浮萍剑湖荣畅,见过刘先生。”
浮萍剑湖,主人郦采。
隋景澄有些神色古怪,为何见到了这位自称浮萍剑湖的剑修,会感觉有些亲近和熟悉?她摇摇头,打散心中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涟漪,挪了挪脚步,愈发站在齐景龙身后。
荣畅看到这一幕后,哑然失笑,也未多说什么,情理之中,视而不见听就可以了,省得自己画蛇添足,坏了大道。
只是荣畅与她“久别重逢”后,心中又有些沉重。
原本“隋景澄”的修道一事,不会有这么多曲折的。
可是谁都没有料到,生死关成功可能颇大的太霞元君李妤,与师父关系莫逆的大修士,已经兵解离世了。
所以这一路南下,作为李妤最宠溺器重的关门弟子,顾陌心情可谓糟糕至极,几处精怪作祟多年的魔窟,她一手师门雷法,山崩地裂,其中一次如果不是荣畅出剑,她就要身陷绝境,毕竟对方是一头杀红了眼的元婴境大妖。所以受伤不轻的顾陌,依旧埋头赶路,先去了一趟五陵国,又循着线索折返,赶来这绿莺国龙头渡,一直顾不得休养生息,荣畅劝了两次都无果,只好作罢,顾陌毕竟不是自己师门中人。
在得知太霞元君兵解逝世后,荣畅第一时间就赶紧飞剑传讯去往了与师父事先约定的宝瓶洲书简湖。
然后师父很快就有飞剑传回浮萍剑湖,要求他必须护住那位女子的安危,不许再有任何意外,不然就要拿他是问。
荣畅无比清楚师父郦采的脾气,这绝对不是什么气话。
师父的脾气很简单,都不用整座师门弟子去瞎猜,比如他荣畅迟迟无法跻身上五境,郦采看他就很不顺眼,每次见到他,都要出手教训一次,哪怕荣畅只是御剑往返,只要不凑巧被师父难得赏景的时候瞅见了那么一眼,就要被一剑劈落。
毕竟是一桩大事。
顾陌虽然心情极差,但是依旧按照与浮萍剑湖荣畅的约定,对那女子说道:“你就是隋景澄吧?你算是我师父太霞元君的记名弟子,此后你的修行之路,会有护道人,就是我顾陌,但是你放心,除了指点你一门驭剑法诀之外,你可以随便行走,上山下水,都可以去,无人约束你,我也不例外。你身上的那件竹衣法袍,以后就正式归你了,但是三支金钗中‘太霞役鬼’,你必须拿出来,师门将来另有安排,不过我会以其它法宝与你交换,品秩相当,不会差了。”
至于那个刘景龙,反正施展了障眼法,顾陌就当没看见,不认识了。
听说是一个修为很高、天赋极好、名气很大却特别婆婆妈妈的怪人。
顾陌不愿意与他客套寒暄。
人情往来?
太霞一脉的人情往来,只有那些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修道之人,哪怕你只是下五境修士,也可以成为山上贵客,除此之外,你便是上五境修士,与我何关?
隋景澄愣了一下,一咬牙,走到齐景龙身边,小心翼翼问道:“我想要去宝瓶洲看看,可以吗?”
站在莲叶之上的顾陌瞥了眼身后荣畅。
荣畅微笑道:“最好还是留在北俱芦洲。”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师父郦采已经在赶回北俱芦洲的路上了。
隋景澄赶紧取出那三支金钗,“三支金钗,我可以都还给你们,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随一位前辈一起修行,我是说可以的话,但是如果太霞元君不答应,依旧让我当那记名弟子,能不能让我走完一趟宝瓶洲?我会自己返回北俱芦洲,去与元君请罪……”
顾陌大怒道:“少废话!”
荣畅也有些为难。
这女子的言语,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在顾陌这边刚好戳中了心窝子。
一位元君兵解离世,在任何宗字头仙家都是天大的不幸,更何况顾陌还是李妤的嫡传弟子。
齐景龙心中叹息,猜出太霞元君那边应该是出了大问题。
但是齐景龙依旧心平气和道:“有话好好说。”
顾陌脸若冰霜,死死盯住那齐景龙,“你一个外人,有资格插嘴吗?!”
齐景龙神色如常,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如今正在炼化本命物,处于关键时期,顾姑娘与荣剑仙应该都清楚。那么我们能否坐下慢慢聊?”
隋景澄使劲点头,依旧保持一手递出的姿势,她手掌摊开,搁放着那三支金钗。
荣畅突然皱了皱眉头。
千万可别是那一劫!
那是一个看似最无凶险却最藕断丝连的山上关隘。
太霞元君闭关失败,其实一定程度上牵连了这位女子的修行契机,如果眼前女子又陷劫数之中,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的麻烦事。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荣畅就无法袖手旁观了。
些许心湖涟漪,早期可以压下,一旦任由情丝肆意生发,如脚边池塘变成莲叶何田田的景象,还怎么斩断?斩断了,不一样会伤及大道根本吗?
齐景龙叹了口气,轻声道:“大道难行,欲速则不达,难道不应该更加慢慢思量吗?这一时半刻,等一等,不算我为难你们吧?”
顾陌冷笑道:“一个时辰,还是半天?”
齐景龙皱了皱眉头,依旧和颜悦色道:“恳请两位能够等到我朋友炼制成功,到时候你们三方商量,解铃还须系铃人,说不定比起现在我们的仓促决断,更加柳暗花明又一村。”
荣畅觉得齐景龙的话语没有错。
但是棘手之处,在于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不假,万一那人不知好歹,系铃人不愿解铃,反而稍稍言语挑拨,以当下女子的心境,无异于被再一扯绳索,铃铛只会更加难解。
所以荣畅十分为难。
顾陌嗤笑道:“怎么,要仗着自己出身仙家名门,修为又高,就觉得自己有理了?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你不嫌臊得慌?”
齐景龙摇头说道:“现在是一个连环扣的困局,如果你们真心是为隋景澄的大道考虑,难道不该听一听她的心声?你们怎么就可以确定,你们的好心好意,不会办坏事?事已至此,诸多隐患,逃是逃不掉的,避无可避,我相信等到我那个朋友走出屋子,会听你们的道理,如果最终发现确实是隋姑娘的道理太小了,我齐景龙的道理太偏了,那是最好,若是不对,亦可商量出一个应对之策,唯有三方捋清楚了这些脉络,才是真正的解铃解心结……”
顾陌怒道:“刘景龙,你烦也不烦?!这么点事情,需要你在这里指点江山?她交出了金钗,与我们一起离开龙头渡,除了宝瓶洲,她想要去北俱芦洲哪里不行?”
隋景澄转头看了眼屋子那边,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与你们离开便是。”
齐景龙突然转头微笑道:“是担心连累陈先生?还是真的改变主意了?”
隋景澄泫然欲泣,死死攥紧手中三支金钗。
齐景龙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如果我说,只要我齐景龙站在这里,你的前辈都可以放心炼化本命物,你的决定是什么?这一次我可以给你一个确凿的答案,我可以保证,陈先生屋内之事,是他自家功夫,成与不成,我不敢说什么。但是今夜屋外之事,我在,就是万无一失。”
隋景澄泪眼朦胧,“我哪怕真的不得不走,也要与前辈道一声别,可是我还是怕……”
齐景龙转过身,笑呵呵道:“怕什么,你以为陈先生与刘先生的道理,真的不能当饭吃吗?”
隋景澄神色慌张。
齐景龙摇摇头,“有所不为,是为了有所为。”
齐景龙望向那个怒极反笑的顾陌,“我知道顾姑娘并非蛮横不讲理之人,只是如今道心不稳,才有如此言行。”
齐景龙转头望向那浮萍剑湖的元婴剑修,“我也知道荣剑仙是心有挂念,亦是好意。”
顾陌冷笑道:“呦,是不是要来一个‘但是’了?!”
齐景龙笑着摇摇头,“我站在这里,就是那个‘但是’了,无需我说。”
荣畅想了想,“只问一剑,如何?”
齐景龙点了点头,然后就不再看荣畅,直接偏移视线,望向那顾陌,面无表情道:“现在轮到你了。”
顾陌心中惊骇万分,猛然转头望去。
荣畅纹丝不动,苦笑道:“砥砺山一战,果然你们双方都收手了。”
这位浮萍剑冢元婴剑修,此时此刻,如同置身于一座小天地当中。
那座小天地,以无数条纯粹剑意打造而成。
齐景龙的本命飞剑,名为“规矩”,名称出自一位昔年儒家圣人的经典。但是北俱芦洲几乎无人知道,这么一把名字古怪的飞剑,到底有什么本命神通。
顾陌咬牙切齿,脸色雪白,双手开始颤抖。
齐景龙轻喝道:“气定神闲,静心凝气,不可妄动!”
顾陌如被棒喝,深呼吸一口气,这才稳住心神,望向那位青衫剑修的眼神,十分复杂。
就在此时,屋子那边走出一位与齐景龙同样身穿青衫的年轻人,“对不住,让两位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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