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师兄,我是落阳!”
那“肖剑南”走到了孙勋的身边,突然开口说道。
“落阳?怎么是你……?”孙勋不由得将信将疑道,他的思绪还没有从刚刚对于那个“肖剑南”到底是人是鬼的猜想中游离出来。
“孙师兄,我就是落阳,奉了凡大师伯之命,我们五个师兄弟特来京城找你。想不到却听说你被抓进了诏狱,是落云帮我施了易容术,我才得以混了进来……”落阳急道。
孙勋每年都要回到少山师门,看望他师傅了凡长老。落阳既是他掌门师叔的大弟子,又是少山这一代弟子中,功夫最为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落阳的声音他自然相当熟悉,此时他一听确是落阳无疑,方才急切言道:
“落阳,你到这诏狱里来作甚!此地凶险,快走!”
“孙师兄,你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变成了一个朝廷钦犯?到底是谁这么狠心?竟把你折磨成这般!”落阳也急切地问道。
此时落阳的内心又是焦急,又是愤恨。焦急的是孙勋被困诏狱之中,该如何设法搭救?愤恨的是这甲字十六号牢房中,腐臭熏天、血腥刺鼻……是他这一生都从未遇见过的地狱般景象。再看他孙师兄,被铁链束缚,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已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落阳的心中,又如何不恨!
“咳!孙某无能,遇人不明,择主不善,如今犯了谋逆大罪,已然难逃一死……这一切都是孙某自找,怨不得别人。落阳,你还是快走吧!”孙勋道。
“孙师兄,你已贵为千户,为何还要行谋逆之事呀?是不是被人陷害的?你将实情相告,师弟我定当想法子救你出去!”落阳仍然不肯离开,兀自急声问道。
“咳!落阳……”孙勋心中焦急,不由得朝落阳连连摇头。他这头颈一动,立时牵动了琵琶骨中的两条铁链,胸口当即传来一阵剧痛。他心道青衣卫中可是高手如云,万一被那沈环发现,就算你十个落阳也休想逃脱!你落阳可是我少山未来的希望,我孙勋已然不能身免,可决不能将你落阳给搭进去!心念到此,孙旭只得忍住剧痛,恳切言道:
“都怪我一时糊涂,去刺杀钦差魏王,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师兄为何要去刺杀魏王?!那……那魏王如今已死了吗?这件事可还有转圜的机会?师兄不是认识一个叫什么楚王的么?就让师弟我去找楚王想想法子可好?……”落阳又问道。
孙勋苦笑了几声,打断道:“落阳,你不要再问这么多了!这件事已经回天无力,孙某业已招供画押,这脖子上一刀是早晚的事!非但是孙某,我全家人怕是都要问斩,咳!……你还是快走吧,你们赶紧回少山去,从此别来京城了!”
落阳道:“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回去,可叫我们怎么同了凡大师伯交代?”
孙勋叹道:“你就跟我师傅说,我孙勋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栽培,孙勋若有来世,愿再做他老人家的弟子……”
落阳欲待再言,这时徒闻牢房外有脚步声传来,孙勋急道:“不要再讲了!快走!”
落阳却还是不甘心,他上前一拉孙勋的铁链,道:“我少山门下,焉有怕死之徒!师兄,我弄断铁链,这便救你出去!”
孙勋已急得两手发颤,他勃然大怒道:“你怎地这般糊涂!快走!快走!你再不走,我这就咬舌自尽!”
孙勋的心中比谁都清楚,这青衣卫诏狱他自己经营了十几年,里面机关重重,天字号牢房更是防守森严。你落阳依靠易容术虽侥幸得以蒙混进来,但想将他孙勋救出却难如登天!光眼前的这几根铁链,都是精铁打造,比拇指还粗,你又没有徐恪手里的昆吾剑,如何弄断?!
落阳无奈之下,只得弃了孙勋,快步退出牢房。未曾想,他刚到牢房门口,却见牢门一开,从外头走进来两个卫卒。
此时落阳避无可避,这牢房内也不能施展轻功。他只得强自镇定,浑当没事一般,缓缓地从这两个卫卒身边走过……
“肖……肖佐领!”落阳才走得几步,未料这两个卫卒见了落阳朝他们缓缓走来,就如同见了鬼魅一般,猛然惊叫了一声,一个掩面而逃,一个却吓得脸色煞白,当场便软瘫在地,晕了过去……
那一个疯狂跑出去的卫卒,一边跑,一边忍不住还在惊叫:“鬼呀!肖剑南诈尸啦!”跑了没几步,“噗”地一声撞在一处墙角上,跌倒在地,便没了声响……
落阳不敢耽搁,忙出了牢门正欲离开,却忽然想起一事,转身走回去又朝孙勋说了一句:“孙师兄,小文已经被落羽救了出来,你放心吧,我们会将他养大成人!”
言罢,落阳再不犹豫,便赶紧出了牢门,往乙字号牢房而去……
到了甲字号牢房的大门口,那几个守门的卫卒见了“肖剑南”过来,急忙作了一个揖,笑着给他开门。有一个卫卒还不忘问候了一句:“吆!肖佐领又给犯人送饭呐,这都酉时了,佐领还不下值呢!啧啧啧……辛苦辛苦!”
落阳也不答话,疾步出了铁门,便又朝丙字号牢房快步赶去。
只因青衣卫诏狱中的规矩,申时换班。是以晨间肖剑南“因公殉职”的消息,那些换班的卫卒还未来得及全部知晓。而刚刚走进甲字号牢房的两个卫卒,却是奉杨文渊的指令,按时巡视,看看孙勋是否有甚异样。那两个卫卒早间刚刚将肖剑南的尸身抬到了停尸房放好,如今又在天牢里乍见“肖剑南”从他们身边缓缓走过,心中焉能不悚然惊惧?
落阳就这样一路闷声低头,只顾走路,好在也没人上前问话,路过大铁栅门时,守门的卫卒见是“肖剑南”心中也未有疑,都只当他是下值回家,便也一路放行……
落阳出得青衣卫后,见天色已然昏黑,永兴坊口已早早地挂起几盏宫灯。他忙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脱去那一身淡青色长衫,撕下了一张薄薄的脸皮,顿时,便恢复了他一副年轻俊朗的模样。
落阳弃了衣衫,缓步走在永兴坊外的大街上,此时,他却并不急于赶回云起客栈。他需要思考……
这一路过来,委实发生了太多的事。他虽然已有丰富的江湖阅历,但毕竟也才是一个二十三岁的青年。如今,遽逢突变,所有人都在等他拿主意,而他自己心里,却还是一团乱麻……
一个时辰前,他二师弟落羽将孙勋的幼子孙习文救出了孙府。他们风急火燎地赶到了云起客栈中投宿,却并没有从孙习文口中问出端倪,只知道孙勋犯了事,成了钦犯,被关入了诏狱。
孙习文哭求落阳赶去救他娘亲,但落阳却没有即刻答应。眼下当务之急,他必须弄清楚孙勋到底所犯何事?能不能解救?应该如何解救?
因为在他们师兄弟五人下山之前,他们的大师伯了凡大师还殷殷叮嘱,让他们抵达京城之后,一切都要听从孙师兄吩咐。在了凡师伯的心目中,他唯一的弟子孙勋便是他一生最大的骄傲。而落阳的师傅,少山派掌门了空大师所交托之事,也必得通过孙勋师兄之力,才有转圜之机。
本指望,通过孙师兄的助力,帮助落阳他们完成师门的重托,却未曾想,他师兄弟五人甫至京师,便惊闻噩耗。他们的孙师兄竟成了一名阶下囚,非但不能相助他们成事,这一家老小还得等他们去救!
落阳如何不会心焦?更要命的,直到此时,他还没弄明白,孙师兄好端端的一个千户,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故?
于是,落阳便决定亲自前往青衣卫诏狱一探究竟。他师兄弟五人中,每人都有绝学,落羽以轻功见长,落云却以易容术闻名。当下,落云便问孙习文,可曾识得青衣卫中何人的模样。孙习文便想起了那青衣卫小佐领肖剑南。只因之前二十余日,孙勋对于关押在甲字十六号牢房内的左武卫大将军李君羡“格外关照”,几乎每日都要知道李君羡的详细情况。是以负责看守李君羡的青衣卫小佐领肖剑南,便会时常进出孙府,向孙勋实时禀报李君羡日常吃喝睡醒等等的诸般琐细。
依照孙习文所讲,他师兄弟五人中,也是以落阳的年纪和身形与那肖剑南最为相仿。是以落云便取出了他的百宝箱,当场就给落阳进行易容化妆。孙习文在他父亲身边,也只是见了肖剑南几次,他只与落云寥寥数语,不想落云竟能仅凭孙习文的几句话,便大致给落阳化好了妆容。孙习文一见之下,顿时惊呼两者神似。
落阳又回到了永兴坊的青衣卫大门口,他落落大方地进门,竟然当场就骗过了两个守门的卫卒。其中一名卫卒只是心中略感奇怪,随口问了一声,肖佐领为何未穿他的九品官服上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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