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楼内因为娇娇的忽然来到,竟致其余的青楼女子没了生意。对于寻常的女妓而言,她们能因之得以休息几日,倒也并不在意。然对于翠云楼内的头牌女妓,还有金带花魁、银带花魁而言,这便意味着她们少了许多的“粉头钱”,她们如何能甘心?
所谓“粉头钱”,便是客人于嫖资之外,另行付给侍寝姑娘们的赏钱。这些赏钱,依照翠云楼里的规矩,可以和姑娘三七分成,姑娘们可得七成,而若是金、银带花魁,则可得八成,若是头牌女妓,还可得九成的赏钱。
翠云楼内的生意之所以能大获成功,远远超过了官府所开设的沉香院,一方面,是翠云楼坐落在长安城正中央,坐拥这座大城最为繁华之地;另一方面,全赖老鸨杨妈妈别出心裁,创设了此种先进而独特的经营管理机制。
杨妈妈自己曾经也是一名青楼女子,自然深谙妓馆经营之道。她的经营理念非常简单,要想妓馆的生意好,必得每一个女妓格外用心才行!若每一个姑娘都能将妓院当作是自己的家,人人“当家作主”、个个“奋勇争先”,那么妓院的生意岂有不红火之理?
如何才能让姑娘们格外用心?自然就是银子。
于是,杨妈妈与翠云楼的东主李秋商量了之后,便开始运营起了自家这种独特的“分成模式”。非但是客人的赏钱,翠云楼可以和姑娘们三七分成,而且,包括客人们的嫖资,翠云楼也拿出一定的份额,用来奖励姑娘们。
在沉香院,虽然姑娘们也能拿到几许客人的打赏,然而多数还是归了官家。至于嫖资,则全归沉香院所有,如此一来,有哪个姑娘愿意尽心卖力?是以,就算沉香院的嫖资比翠云楼少了一半,因为那里的姑娘伺候客人的态度极差,生意反倒不如翠云楼来得越来越红火。
一样的姑娘、一样的老鸨、一样的规模,因为经营机制的不同,翠云楼与沉香院之间,各自生意的落差,不啻天壤之别!
在杨妈妈的用心管理之下,翠云楼内的几乎每一位姑娘,只要肯实心卖力,每晚上都有为数不少的银子进账。如此一来,那些姑娘们一个个无不由心而发,生出了一股强大的动力。她们无需老鸨催促,人人都争相上阵,要么殷勤卖笑,要么歌舞弹唱,使出浑身手段,争着为自己招揽客人。
因为,银子对于这些青楼女子而言,是在是太重要了!
有了银子,她们就有钱买更好的衣物、更好的妆奁、更好的脂粉;有了银子,她们就能时时出门,尽兴地行走在东西两市,尽情地吃吃喝喝,用钱买来短暂的逍遥快活;有了银子,她们才能有钱贴补家用,有钱赡养家中的父母,有钱供弟弟念书,有钱给老人治病,甚至于,还要送钱养活家里那个不争气的丈夫……
而且,依照翠云楼里的规矩,若是哪一天,有哪一位姑娘自己手里的银子够了,她还可以将自己赎身,从此离开青楼,成为一个自由之身。
银子对每一个青楼女子,都是如此的重要,杨妈妈又舍得给姑娘们分成,这翠云楼的生意,焉能不火?
由于翠云楼的经营管理,是如此地“人性化”,以致于许多姑娘手里已赚够了足以将自己赎身的银子,依旧还是选择留在翠云楼,舍不得离开这一“高薪之地”……
对于翠云楼内的姑娘们而言,呆在翠云楼内,可以包吃、包住,且内里的日常之用一应俱全,每日午间,她们还有两三个时辰可外出闲逛,老鸨待她们也甚为亲切。她们躺着就能把钱赚了,每晚也都有不少的银子进账,为何还要离开这里?
可是,自从娇娇来了之后,几乎大半有钱的客人,都争着去娇娇门前排队,倒把其余的玉带花魁、银带花魁、金带花魁,还有翠云楼的头牌,都给冷落了,这如何了得?!
于是,在头牌明月的带领下,十余位金带、银带花魁一齐上阵,都来找杨妈妈讨一个说法。
杨妈妈却朝众女冷哼道,若是你们有娇娇的半分能耐,又怎会拉不到客人?
众女被杨妈妈噎得无言以对,只得悻悻然退回了自己的房中。然这些女子如何能甘心自己没了粉头钱?!她们躲在明月的寝房内,合计了半天,终于被她们想出了一条“毒计”……
翠云楼内有四十多个杂役,这些杂役人人都是身体粗壮的大汉,还有八个护院更是武艺高强之人。这批人除了对付喝酒闹事、拒不付账的客人之外,其它的职责便是监管里面的每一位姑娘。
有了那五十个打手在旁边盯着,明月和那些花魁自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对付娇娇。她们所能想出的计策,便是几个人在楼梯上伺机而动,趁着娇娇走到木梯口之时,将她推下楼梯,而且,整个过程要做的“滴水不漏”,就宛如娇娇只是自己一个不小心,摔下了楼梯一般。
自然,那十余位姑娘想的也很周到,娇娇摔下楼梯之后,应当不会送命,但受伤也定然不轻。一个满脸瘀青、遍体受伤的女人,如何还能努力逃得那些嫖客们欢心?而翠云楼毕竟是一家妓院,杨妈妈也绝没有心善到会花钱替一个不会挣钱的女妓看病的程度。兴许,老鸨见娇娇受伤无法接客之后,将她赶了出去也未必……
然而,此计好是好,正到了要动手的时候,那十几个金带、银带花魁,却一个个畏畏缩缩不敢走到楼梯之前。明月一气之下,便一个人跑到楼梯边“埋伏”了起来,单等着娇娇从寝房里出门下来之时,她便要伺机偷袭。
可是,这个“娇娇”白日里却极其好睡,从凌晨一直睡到了傍晚,几乎没走出房门一步,明月在楼梯边等了半日,却一直没等到机会。
到了第三日晚间,娇娇开门纳客,那些早已等候在翠云楼大堂内的寻欢男子们,见了娇娇无比娇美的容颜,都是忍不住一阵欢呼。
老鸨杨妈妈趁热打铁,便高声宣布,翠云楼自今日起,又多了一位头牌,她就是“娇娇”!
当晚,头牌娇娇放下身段,仍是以每人每次五十两的嫖资,接纳了十五位客人。
那十五位客人,出了娇娇的寝房之后,每人都是脚步虚浮,歪歪斜斜地出门,小心翼翼地扶着木梯的扶手,踉踉跄跄地步下楼来。有一个年纪稍大之人,在下楼之时,脚下一软,竟而跌跌撞撞地翻滚了下来,引得堂下的所有嫖客,无不哄堂大笑。
饶是如此,那十五人下来之后,都是忍不住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回想着方才的那一幕幕艳丽之景。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满脸欢欣地赞叹着,就仿佛他们之前进去的,不是娇娇的寝房,而是西方世界中的一处极乐之地。
“你知道吗?我刚才与娇娇承云布雨,行至欢乐之处,娇娇口中竟会发出‘喵……喵……’这样的叫声,就宛若她那时……不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竟变作了一只我怀里的小猫……哈哈哈!”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凭着自己一副好口才,得意洋洋地描述着方才那一番妙不可言的情状,他讲到妙处,更是发出了肆意的淫 笑之声。
“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娇娇不愧为翠云楼头牌呀!她除了床上功夫已然无敌,想不到,‘口活’还能如此之妙!”中年文士振振有词道,末了,他意犹未尽,竟然又摇头晃脑,当众学起了猫叫:
“喵……喵……妙哉……妙也!”
自然,其余的男子闻听之后,更加地欢声雷动,更加地亢奋莫名,更加地跃跃欲试。
任这些来翠云楼里寻欢作乐的男子,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娇娇每当到了欢乐之刻,口里所发出的“喵……喵……”之声,哪里是她的“口活”,分明是她按奈不住本性,发出了原身才会有的声音。
同样,任毛娇娇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她拼命想克制住自己不让发出的猫叫之声,竟反倒勾起了这一众嫖客的玩心淫 性……
可惜,娇娇在迎纳完第十五位客人之后,便关上房门,不再接客。
依照常理而言,一个女子,晚上能连续伺候得十五个男子舒服,却也已是做到了极致,是以,其他嫖客心中虽有怨言,然也表示理解……
众嫖客逡巡流连了半天,见娇娇的房门始终未开,只得各自悻悻然散去,翠云楼里又骤然恢复了冷清。
那一晚,明月躺在自己的寝房内,对娇娇更是平添了许多恨意。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中不断骂着娇娇:
我明月靠着本事吃饭,从一个端茶的丫头做起,在翠云楼里熬了三年,这才混到了一个“头牌”的名号。你娇娇进到翠云楼拢共才不过三天,凭什么也得了一个“头牌”?!
你无非是比我更“骚”,更会魅惑那些男人罢了,说到底,你就是一个下贱胚子!
你这样一个骚胚贱货,为了赚取一点赏钱,一夜就要接十几个客人,你把我们青楼女子的脸都丢尽了!
那一夜,明月辗转反侧,唉声叹气,不能成眠。她不去责怪老鸨,不去埋怨客人,更不去怨恨命运,反倒是痛骂起了比她更“骚”、比她更“贱”的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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