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七月十八、子时、太湖中央】
毕竟已是深夜亥时,徐恪听得掌舵老者所言,心中也起了一阵困意,他看了看四周,俱是浩渺无边的湖水,料想就算有匪徒来袭,也断不致飞天而降,于是便回至舱房中入睡。
他走进自己的舱房合衣卧倒,连日来舟车劳顿,未几便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忽见一位身形略有佝偻,满头皆是白发的老者缓缓步入船舱中,向他拱手:
“徐公子,老朽这厢有礼了!”
徐恪忙从床上起身,向老者抱拳还礼:
“老人家莫不是苏州城的土地?”
“正是小老儿!”苏州城土地公说道。
“土地公乃一方神祇,岂可向我等凡人行礼,来来来,快请里面坐!”徐恪引着土地公至舱房中的一张凳子上落座,他想为土地公冲泡一杯茶饮,然遍顾四周,连一只茶壶都找不到。
“不用麻烦了!”苏州土地公似看穿了徐恪的心思,摆了摆手,道:“小老儿说两句话就走。”
徐恪走到土地公对面坐下,道:
“土地公深夜来此,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小老儿此来……”土地公极其客气地言道:“一是要感激徐公子对小老儿的居所如此看重,竟托付苏州城的父母官亲自来为小老儿修缮,如此一来,小老儿总算是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住处……”
徐恪道:“区区小事,何劳土地公亲来致谢!”
土地公道:“还有第二件事,小老儿还是要……要麻烦徐公子一趟。”
“土地公有何吩咐,但请将来,无病必当竭力以赴!”
徐恪心中已隐约猜到,土地公所托者,必定与二弟朱无能有关,果不其然,只见土地公向他欠身施礼,口气异常恭敬道:
“过一会,徐公子就能见到令弟朱无能,只盼公子能与令弟说一声,就说小老儿实在怕了他啦!日后无论他在太湖上如何游玩,就算他每日都要弄一个‘翻江倒海’出来!小老儿也保准……保准当做没瞧见就是!”
“这……”徐恪略有些迟疑道:“敢问土地公,因何有此一言?莫不是我二弟他,他做了什么对不住土地公的事?”
土地公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徐恪,道:“徐公子前日在城隍庙内,也都看到了,小老儿的住处已被令弟……已被他弄得……咳!”他叹了一声,便有些说不下去。
“我二弟他……是不是又拿石头来砸您了?”徐恪忽然又想起,大约是去年中秋,他与二弟朱无能路过苏州城城隍庙时,朱无能就顺路操起一块大石扔了进去,事后不久,他就见土地公头上顶着伤来见他,想到这一幕场景,他一时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
“岂止是用石头砸呀!”土地公面带着悲愤之色道:“他那把新到手的‘三齿钉钯’,都用到小老儿的头上来啦!咳!……说起那位三公主,她送什么不好,偏要送这凶神一杆钉钯,这下倒好,小老儿的居处,也就几块碎石几捧湿土,哪禁得住这三齿钉钯的几下子啊!”
徐恪看了看土地公周身,见他虽然有些弓腰偻背,但此次前来身上却并未带伤,他忍住想笑的冲动,好言说道:“我二弟因何会如此淘气?!请土地公放心,若无病见着了二弟,必当极力劝阻他,让他今后万不可再来土地公的居所生事!”
土地公又复唉声叹道:“那就真真多谢徐公子了!咳!……要是令弟再来几趟的话,小老儿的身子骨,可真是经不起他折腾喽!”
徐恪有些疑惑道:“我记得,去年中秋之时,土地公拿来了一件‘景行壶’,托我转交于二弟,当时我二弟拿了景行壶之后就曾说过,他与土地公所结下的怨,便算了结!怎地他今日又来土地公的居所滋扰?”
土地公也道:“对呀!这件事小老儿也想不通!哦……”这位白发土地公蓦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起身朝徐恪问道:“徐公子,你可曾对你二弟言明?小老儿托你转赠于他的那件‘景行壶’,有一个天大好处,对你令弟朱无能可是……可是……妙用无穷啊!……”
忽然间,船身好似剧烈的晃动了起来,以致于那老态龙钟的土地公已然站立不住,随着船身不断摇晃,已有摔倒之虞:
“这‘景行壶’可是一件四星之灵器,它并非小老儿之物,乃是天庭的一位朋友,托小老儿……”
眼看着土地公就要摔倒,徐恪忙箭步上前,一把搀扶住土地公,然而,他双手到处,却扑了个空,眼前那位白发佝偻的老者,忽然间就已消逝无影。
以至于土地公最后的一句话,徐恪仍未听清。
然而,大船还在剧烈晃动,徐恪又听到船头上有人在大声喊叫着:
“不好啦!水下有人在凿船!”
“大伙儿快逃啊!船要沉水啦!”
“……”
徐恪猛然间坐起,这才发觉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景象是如此真实,真实地就如同刚刚发生一般。
可是,大船依旧在晃动,舱房中的物件都已东倒西歪。
“快来人啊!不好啦!水下有人在凿船!”
“大船就要被凿穿啦!船要沉水啦!”
“……”
船头上的大喊声,也依然在继续。
“不好!”
徐恪急忙跃起,冲出舱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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