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近乡情更怯(1 / 2)

神洲异事录 若风95 2641 字 2023-11-13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七月十九、未时、云州城聚英楼】

经舒恨天忽然一提,徐恪神思顿如潮涌,不由地便想起了自己多年前的那些往事。

非但是汪猛,就在认识汪猛之前,他在杭州城内业已生活了十年,十年来的那些过往,亦都滚滚而来……

往事历历在目,何尝有一日相忘?

徐恪打从记事起,就一直在杭州府余杭县徐家庄生活,直到十岁那年,父母双双病殁。

虽然与阿爹阿娘在一起,日子过得穷困而贫苦,但他仍然感到温暖与满足。

阿爹虽然对他不喜,却也没有怎么为难于他,顶多也是背后发发牢骚而已,无论吃与穿,都没有少了他半分,阿娘更是对他百般呵护,就算有时会胡乱发脾气把他痛打一顿,可事后也总要抱着他的头痛哭……

然而,老天爷对待他们家委实是苛刻,如此贫苦而穷困的生活,依然是难以为继,在他十岁那年,一场瘟疫突如其来,夺走了他阿爹与阿娘的生命。

十一岁他讨饭来到杭州城,倒在小巷子里奄奄一息,幸得王大爷父女收留,才不致饿死在街头。

十二岁那年,他见王大爷家日子艰难,也不愿意寄人篱下靠别人来养活,于是又偷偷地离开了瞎子胡同,再度过起了讨饭流浪的生活。

十四岁时,他报名去应征分水堂的杂役,却被那里的头目看不起,嫌他身子瘦弱,幸亏二堂主方树虎路过,觉得他心性与众不同,是以就将他留在了身边,视作亲随……

十五岁时,他跟着方二堂主总算混出了点名堂,于是穿着一身新衣,带着礼物重又走进瞎子胡同,直把那王大爷父女俩,乐得跟过节似的。

十七岁时,有一天,王大爷酒后与他谈心,说要把自己的女儿香梅许配给他,但他觉得自己太穷,害怕香梅跟着自己会受苦,于是不肯答应。

十八岁那一年,王大爷将女儿香梅许给了杭州城有名的杨员外家二公子,孰料,大喜之日,迎亲的队伍已塞满了整个瞎子胡同,吹吹打打之声响彻于耳,香梅却死活不肯出门,王大爷无奈之下,只得厚起老脸跟杨家悔婚……

十九岁时,杨家二公子在某一个夜晚,趁着酒醉,把王香梅公然抢入了杨家,并逼着香梅做了他的妾侍,王大爷气急之下到知府衙门告状,竟被那知府洪文堂将双腿打断,扔在了大街之上。

瞎子胡同里的邻居可怜王大爷,将他抬回家里,可王大爷当晚就咽了气,香梅得讯后,竟然也投了井……

王大爷父女俩死的时候,他正好跟着方二堂主在外走船,等他回来时,就只能上王家父女两的坟前哭拜,当时的徐恪,心里就暗暗发誓,定要去斩下知府的狗头!

可是,十九岁的他,不过是分水堂内一个小小的跟班,既没什么武艺,又没什么官职,休说是刺杀知府,就连知府衙堂的大门都进不去,如何能够报仇?

而他自己,当时的日子也不好过,不知何故,分水堂的总堂主方老太爷忽然将他派到了五堂主方铭博的身边做事。那五堂主为人刻薄,行事又狠毒,他只有时时擦亮双眼,处处小心翼翼,每一日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做事,这才让自己在五堂主的身边呆了大半年,所幸一直无事……

去年中秋节,那一晚他在分水堂内忙活了一整天,回到家里正要歇息,忽见自家的柴禾堆上躺着一个壮汉,那壮汉右腿中了飞刀,躺在那里神情委顿面色苍白,正是自京城而来的青衣卫百户,汪猛大哥。

当日的汪猛,腿上中的飞刀正是分水堂五堂主方铭博之物,且刀口喂有剧毒,那种毒药名曰“七星断魂散”,若不是徐恪手中,整好藏着方铭博自己配制的独门解药,汪猛哪里还会有命在?

当时的徐恪,听闻汪猛已将杭州知府洪文堂杀了,心中顿时感激莫名,他当场就朝汪猛跪倒,叩谢汪猛大哥替他报了大仇。

也是在徐恪帮忙解毒之下,汪猛总算熬过了鬼门关,死里逃生又捡回了一条命。

随后,徐恪又将汪猛藏身于双轮木车的盐袋之内,靠着自己的一块分水堂腰牌与手里的全部家当三两碎银,偷偷地将汪猛运出了杭州城外,踏上一只小舟,溯河而上……

他奋力划船,只行出四十里外到了临平县之时,忽见后面一艘大船追来,他与汪猛无奈之下只得跳上岸边躲避,哪知道,那艘大船上只载了一帮纨绔公子在吟诗赏月纵酒取乐。

于是,汪猛就带着他来到临平黄鹤山的伫仙台上,打算就在岩石上幕天席地而眠,且对付了一晚再说,岂知到了半夜,他正在月下吹笛之时,分水堂的总堂主方老太爷竟已悄悄潜至黄鹤山上,意欲置他们两人于死地。

也就是在那一刻,汪猛将一块黑铁狮牌偷偷塞入了他怀中,并叮嘱他持着铁牌赶往京城,找青衣卫的都督沈环禀报此事。

也正因汪猛大哥的嘱托和手里的这块黑铁牌子,徐恪才与他二弟一道,踏上了北上长安的行程。

……

……

这一转眼就是一年,此时的徐恪再度拿起舒恨天搁在桌子上的黑铁狮牌,浮想前事,不禁感慨万千。

“咳!汪大哥武艺高强,那一晚他若想孤身逃走,想必有的是办法,可他为了救我,竟至于被方文昭那厮打落了悬崖,也不知今日是否还在人间?”

舒恨天见徐恪忽而若有所思,且连连发出感叹之声,忙问他何故有此感慨?

于是,徐恪遂将他刚刚所回想到的那些往事,尤其是与汪猛大哥因缘相识的那一段,与舒恨天大致说了一通。

舒恨天听罢,亦不禁大发感慨道:“这位汪猛兄弟,确是条汉子啊!他能舍自己性命不要,也拼命护你周全,不容易呀!无病老弟,咱们敬一敬你这位‘汪猛大哥’!”

“好!敬汪猛大哥!”

两人各自举酒,尽皆满饮了一杯。

徐恪将手中的黑铁狮牌还给舒恨天,舒恨天把玩着黑铁狮牌,思忖着徐恪方才所言的汪猛之事,心中顿起疑惑,遂问道:

“不对呀!你们既已偷偷溜出了杭州城,又半路由水道改行陆路,且还睡在了黄鹤山中,试问那分水堂的总堂主,他又是如何找到的你们?”

徐恪略略一想,便道:“那分水堂的总堂主名叫‘方文昭’,听闻可是少山门下,功夫最厉害的一位外门弟子。此人心机深沉又神出鬼没,定是他当时得知了我与汪大哥由水路逃走的消息,是以就乘船急赶而来,至于他为何知道我们歇在黄鹤山……”徐恪忽而哀然一叹,道:“想必是我半夜吹笛,笛声传出去甚远,竟将方文昭那厮给引了来,咳!……若非我那一晚多事去吹什么笛子,方文昭这恶贼又怎会知道我们就躲在黄鹤山中?!汪大哥想来也就无事了!”

舒恨天却暗自叹道,若非你那一晚多事去吹什么笛子,我老姐姐又怎会被笛声所引,竟至于显露原形,身陷捕兽夹中?咳!我老姐姐有一千二百余年的道行,本已淡泊于红尘之中,超脱于世情之外,哪想到竟因你这一段笛声,陷入于一场苦恋中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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