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七月二十、午时、杭州府衙内院、庆元居】
李秋在知府大堂会见杭州府下辖一众官员,待接见已毕,相关的流程也都走了一遍之后,同知卢虚舟便议请新任知府到西湖边的楼外楼一聚,众官员已在那里摆酒设宴,专为钦差大人接风,李秋欣然应允。
只是,众官员问起青衣卫徐大人的伤势,李秋虽言徐大人已无大碍,但心下仍有些不放心,是以在出门之前,又顺路过来看看徐恪。
见李秋进来,舒恨天就有些局促不安,他忙解释道:
“四姐……”
“嗯……?”李秋面色一沉。
“噢!李大人,我方才就是跟无病老弟闲聊呢,可没说你什么秘密啊!”
“说了也就说了!”李秋却摆了摆手,面朝徐恪笑道:“本钦差就这点秘密,说给徐大人听也无妨!”
徐恪直到此刻,才将李秋的真实面容看得清清楚楚,只见眼前的这位钦差大人,眉如黛山之幽,目似秋水之浓,葱鼻莹润,薄唇凝露,香腮似雪、玉面如春……端的是天姿国色,世上无匹!
他向你走来时,身形只微微一动,衣带间就扬起阵阵春风,如香梅之迎雪。他看着你时,双眉只微微一挑,眼眸中就泛起丝丝笑意,似玉莲之出水……
若非李秋口里所言一直是清晰可辨的男子声音,徐恪当真要怀疑,这位李钦差实则是一个女儿身了。
此时,徐恪看着钦差一副不言而笑的俊美脸容,就算他一向自诩甚高,心下亦不禁感叹道,想不到,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美男子!
看来,薛大哥所言诚非虚也!这位钦差大人,若真的是一位男子的话,恐怕这世间,已再无别的男子能有他这般“娇美”模样了。
就算是从全天下的女子中,也绝少能找出几位,能有他这般“美艳无双”……
“徐大人,你这腿伤……”李秋见徐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现下觉得怎样?”
“哦……”徐恪忙避开李秋的目光,“今日已好得多了!多谢钦差大人挂念!”
“徐大人不必这么客气,若是论官位品阶,李秋只是一个五品的知府,徐大人可是堂堂正四品的千户!眼下,咱们这整个杭州府,就属你徐大人官位最高呀!”
“李大人贵为钦差,自然是以大人为尊!”
“徐大人乃是青镜司千户,你们青镜司平常不就是专替皇上办案么?来到这江南,徐大人本就是查案钦差的身份,比起我这个‘署理盐务钦差’来,还是徐大人官高两级呀!”
“李大人着实过谦了!李大人此来杭州,身负皇命,非但要署理盐务,还得整治一府之吏治,李大人肩负如此重任,我徐恪顶多也就给你打个下手罢了……”
“徐大人……”
说起来,这两人均是自千里之外的京城赶来这杭州,虽结道南行已有一月之久,可如今日这般面对面毫无掩饰地站在一起,却还是头一遭。徐恪乍见李秋如此美颜,神色不免有些窘迫,而李秋见了徐恪,不知怎地,面色也有些不太自然,于是乎,两人为避免尴尬,双方便不约而同地大说特说起了一堆客套谦辞……
两人在内室中客套话说个没完,旁边的舒恨天终于忍耐不住,打断道:
“我说你们两位‘大人’啊!咱都别这么客套了行吗?其实咱们仨都是自己人……”舒恨天朝李秋眨了眨小眼,扮了一个鬼脸,小声道:“我说四姐啊,要不你就随大姐的叫法,叫他一声‘小无病’,让这无病老弟呢,索性叫你一声‘屠姐姐’抑或‘青青姐’,你看岂不是好?”
“‘小无病’?这个叫法倒也有趣!”李秋听得浅浅一笑,却摇了摇头,朝徐恪道:“徐大人,若是没有外人在,你就呼我一声‘李兄’,我便称你一声‘无病’,你看……如此可好?”
“甚好、甚好!”徐恪忙点头道。
“今后,这杭州府内,非但是整顿一府吏治、惩处官场贪墨,还有征收朝廷盐税、打压江湖匪帮等等诸般烦难之事,非我李秋一人之所能,还盼无病贤弟能多多助我!”
说至此处,李秋朝徐恪拱手为礼,神色甚为诚恳。
徐恪右腿不能动弹,忙于床上坐起,也是抱拳还礼,诚挚言道:
“请李兄放心,今后在这杭州府,李兄但有所命,我徐无病必当竭尽全力襄助李兄!”
“那咱们就说定了!”李秋伸出右掌,与徐恪左手握了一握,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有你我合力,就算再难的事,何愁不成?!”
在李秋眼里,有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徐大千户助力,再加他手下两名百户,一百余位精干卫卒,则自己今后在杭州府衙内做事,无异于如虎添翼。
“嗯!”徐恪握住李秋的手,只觉触手温润,直如女子手掌,他不禁面色微微一红,忙松脱了手掌,然神色间却仍是异常恳切,“无病愿与李兄一道,为杭州府百姓,为大乾盐税,竭尽绵薄,在所不辞!”
在徐恪眼中,虽与身前这位钦差一直相谈甚少,然今日这一番交心之语,实已令他心下感奋不已。昨夜杭州城北一战,他已领略到钦差之真正实力,纵然对方是少山掌门,亦不敌钦差一掌之力。今日他又闻钦差大人正是书仙老哥的“四姐”,如此想来,杭州府有了这样一位“实力非凡之人”坐镇,无论是内整吏治还是外收盐税,想来必不难矣!
此时的徐恪,对李秋已充满了信心。无论是人品、相貌、才具、实力,他心中都对李秋满是钦佩之感,甚至于,在李秋寥寥数语所吐露出的心声中,徐恪也被对方言语中所流露出的恢弘志向所深深折服……
那好!既然你李兄有志于整治官场,解百姓之倒悬,征缴盐税,疏国库之危急,我徐无病又怎能不全力助你?今后有你我合力,杭州府就算有十个分水堂,又何惧之有!
……
李秋言罢,又吩咐舒恨天要妥善照顾好徐恪,自己则匆匆转身就要出门。
舒恨天跟着李秋出门,随即便问他四姐道,这么急着要去哪里?
李秋一边走,一边道,他要急着赶去西湖边的什么‘楼外楼’,当地官员已在那里设宴,要为自己摆酒接风。
舒恨天听得心下艳羡不已,然苦于要照料徐恪又走不开身,是以便揶揄道:
“我说李大人呀!你这才刚刚一到杭州城,就与那些当官的大吃大喝,日后你还如何查处贪墨,惩治不法?”
李秋白了舒恨天一眼,驳斥道:
“我不跟他们吃吃喝喝结成一片,杭州府衙内那么多事,你来帮我做?”
“可你若跟他们成日里吃吃喝喝结交成了一片,今后若这些人里头,大多都是些贪官,你查还是不查?”
“该吃的还得吃,该查的总要查!”
“这个……”舒恨天摸着自己雪白的长髯,心下兀自有些不解,“四姐啊,小弟我可就有些不懂了……”
“你无需懂!”李秋已站立在庆元居的大门外,他摆手拦住了舒恨天,“接下来你唯一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徐大人,这府衙内院人多眼杂,你今后行事须得格外小心,若徐大人出了什么意外,本府唯你是问!”
“好了,你别送了!”李秋大袖一挥,随即转身扬长而去,留下舒恨天一人,满面委屈之色,望着李秋的身影渐渐远去。
忽然间,舒恨天似有所悟,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额头,暗自心道,哎呀!我四姐虽说是正五品的杭州知府,可如今我书仙大人,不也是正五品的青镜司百户么?怎么我堂堂青衣卫的“百户大人”,竟被一个知府呼来唤去犹如指挥一个仆从呢?下一回等我再见你屠青青,定要摆出我“青衣卫上差”的威严来!
事实上,这也不过是舒恨天一厢情愿聊以自娱罢了。在他们兄弟姐妹十二人中,只因修行年限与天资领悟都不相同,前六位与后六位之实力也大为悬殊,前六位者,各自都有一项非凡特技,往往被尊为“大妖”,而后六位者,虽有特技却无甚大用,则只能算是“小妖”之流,是以一直以来,后六位“小妖”对前六位“大妖”都是恭敬有加从不敢违命。今日舒恨天以排名末位的一只“小妖”见了排名第四的“大妖”如何敢有半分强硬?
……
……
这之后,钦差李秋便一直很忙,忙着熟悉杭州府衙内一应公务;忙着与同知卢虚舟、通判汪再兴等官员谈心,了解前任知府吴文龙昔日之所为;忙着接收各方所送之豪礼……
自从新任知府入住府衙内院“隆兴居”之后,这隆兴居大门外直至府衙大门外,送礼的人几乎是络绎不绝,有时竟而还会排起长龙。
起先,闻听新任知府李秋至今还是未婚,就有人将杭州城几家青楼内有名的头牌与名妓连夜就送到了隆兴居内,孰料,这位李大人当晚就将几位头牌名妓“原封不动”尽皆送回了青楼。
得知钦差大人不好女色,随即又有人买了大批玉器古玩、名人字画等物,次日又送进了府衙内院,李大人虽命手下悉数“笑纳”,却又让人放出话来,玉器古玩等物虽好,怎奈不好储存,下一回要送,不妨直接送银票就好。
得知这一消息后,杭州府辖下一众官员乃至于那些乡绅富户等人,无不是拍手称庆。那些人怕的就是新任知府没有任何嗜好,就如前任知府吴文龙一般,一时均叫他们无从下手。既然这位李大人“雅好”银票之物,而他们手中有的就是银票,于是乎,手拿银票登门求见的人,这两日便排满了隆兴居的大门之外,有时甚至于一直要排到了府衙的大门之外……
自然,这送礼的人群中,也少不了杭州分水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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