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八月初三、酉时、杭州府衙内院、庆元居】
“二堂主、二堂主……你……怎么样?”望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神情恍惚的方树虎,徐恪焦急地问道。
方树虎睁大双眼,仔细盯着徐恪看了良久,似乎确认了眼前之人正是他昔日的亲随徐无病之后,这才勉力开口道:“原来……原来是无病兄弟呀……多谢……多谢你救我出……咳咳咳……”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一阵咳嗽,咳完嘴角还渗出了不少暗紫色的血沫。
徐恪往身后的舒恨天看了一眼,眼神中似在询问对方,“方二堂主身体内所中的毒,还有救么?”
舒恨天仰天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捋须道:“二堂主所中之毒,本书仙不曾料错的话,想必就是那‘魔心佛面’方铭博的独门秘毒——‘七星断魂散’!据本书仙所知,此种毒药若非方铭博的独门解药,便是大罗金仙来此,也是无计可施呀!”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闻听他好不容易率众强闯分水堂总坛解救出来的二堂主方树虎,竟已是个中毒垂死之人,急得徐恪双眉紧蹙,在房间内不停地来回走动。他苦思各种对策,却还是想不到解救之法……
就在一个多时辰前,他还信心满满地以为只要自己突然出手,定会杀方铭博一个措手不及,非但能成功搭救出方树虎,还能探明分水堂总坛内的虚实。
可谁曾想,如今人虽已救出,但已身中奇毒,若不及时医治,那便是一个不日将死的结局。
“难道我费尽心力,解救出来的竟是一个将死之人么?”
“我这样做,到底是救了二堂主,还是害了二堂主?”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去救人,至少让他留在方铭博的身边,那方铭博说不定心有顾忌,还不会这么快就取二堂主的性命。”
想到这里,徐恪也不禁仰天悲叹:“咳!没想到我人过二十有余,行事还是这般鲁莽,此番草率救人,人虽救出,却反而害了二堂主性命!”
……
……
就在一个多时辰前,徐恪带领舒恨天、魏嘉诚并青衣卫二十名身手不错的卫卒,趁着方铭博与落阳密会于城西的楼外楼之际,突然强闯入分水堂总坛内。原本他还以为以分水堂堂众之多、防守之严,要想入其总坛内救走方树虎,势必会有一番奋力厮杀,双方也必然各有死伤,为防日后授人以口实,他还特意命所有人周身尽着黑衣,并以黑布蒙脸。徐恪自己也是将头脸尽皆蒙住。如此一来,日后此事就算传扬开来,外人也只道今日这一场厮杀,必是江湖中帮派间的内斗而已。
哪料想,徐恪率一众手下冲入分水堂之后,却见那分水堂总坛内防卫并不森严,这多少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原本门楼之后就应有一大队精干的堂众在此守卫,昔日方文昭称之为“前堂卫”,冲破了“前堂卫”之后尚有“中堂卫”与“后堂卫”。而在分水堂后院居住家眷之地外还有一队“机要卫”,各处守卫之间又有好几重关口。分水堂内除总堂主与几位分堂主之外,余人进出每一处关口,都要相互对上口令,而每一日的口令都不相同……这其中部署之密、帮规之严,较之于二十里外驻扎的杭州步军营亦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想突破这重重关口的守卫,直达后院救出方树虎,实为不易。彡彡訁凊
而此时的分水堂总坛内,已根本见不着什么“前堂卫”,只有几个负责看门的堂众正在围成一圈赌着大小骰子,就连巡逻的堂众也是三三两两,一个个看上去都是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这与昔日方文昭治理下到处井然有序的分水堂,当真已是天壤之别。
徐恪见昔年威名赫赫之杭州分水堂,只不到一年功夫,堂内已是散乱败坏至如此地步,心下不禁冷笑。他当即命手下擒住了几个正赌得兴起的堂众,稍一逼问,立时便知此刻的方二堂主正呆在自己位于后堂的“二院”中。那几个堂众见徐恪等人来势汹汹,顿时便吓得腿软跪倒在地,不等徐恪吩咐,便当先领路,带着徐恪等人直往后院而行。
一路上,徐恪问起二堂主是何时被方铭博关押于后院,那几个堂众却都摇头,说道总堂主从未曾关押过二堂主,只是二堂主不知何故,一向呆在后院,极少出门,就是偶尔步到前堂,也并不与手下多言云云……
就这样,徐恪与其手下并未经历如何激烈之打斗,便轻松进到了分水堂的后院。中间虽不断有巡逻的堂众过来询问,不是被领头的堂众蒙混过关,就是被舒恨天与魏嘉诚迅疾点倒,是以在双方都无死伤的情况下,徐恪众人就已来到分水堂后堂的“二院”内,在方树虎平素深居简出的内室中,见到正在床上“酣睡如泥”的方树虎。
徐恪用力摇动方树虎的身体,见对方还是沉睡不醒。无奈之下,他只得将方树虎背在身上,再由原路返回。
原本徐恪还想将方树虎的妻儿也一并救出分水堂,只是此时分水堂中终于有人报信,已有大批堂众正向“二院”喊杀而来。他焦急地询问身边的几个分水堂堂众,可知二堂主的妻儿老小如今住在何处?那几个堂众却一味摇头,都道自己不知。
当是时,舒恨天便道,先将方二堂主救出虎口再说,余者容后再想法子便是。徐恪亦觉有理,于是便由他亲自背着方树虎,率领众人又从原路杀奔而回。
好在,分水堂内堂众虽多,却尽是些乌合之众,这数百人的队伍,只被徐恪挥剑斩杀了几个当先的堂众之后,便尽皆吓得狼奔豕突,四散而逃。带队的那名头领自知不敌,也只有夺路而逃,急着奔向楼外楼与方铭博报信……
徐恪将方树虎背回了自己的庆元居,亲自放在了的自己的卧榻之上,他见方树虎神色惨白,呼吸沉滞,原本就觉不对,心中猜测多半就是那方铭博为人狠毒,对外与二堂主故作亲密之态,实则早已给方树虎身上下了毒。此番见方树虎醒来之后,话未讲完便口吐暗紫色血沫,又听舒恨天之言,再回想方二堂主昔年对自己诸般照顾,忍不住悲从中来,双眼已是隐隐有泪……
这时的方树虎却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勉力挤出一丝笑容,喘着气朝徐恪断断续续说道:
“无病兄弟……你……你莫担心,方铭博那厮……那厮给我下的……却不是‘七星断魂散’……”
“哦?”徐恪闻言大喜,“二堂主身上中的毒不是‘七星断魂散’!”他此前曾在方铭博身边呆了大半年之久,深知这“七星断魂散”之厉害,其毒性几乎与蜀中康门的“七日噬魂散”无异,只不过若是“七日噬魂散”,中毒者至毒发身亡尚有七日好活,而一旦中了“七星断魂散”之毒,中毒者却至多活不过一日。此刻他听得方树虎亲口所言身中之毒并非“七星断魂散”,心下不禁由悲而喜。
方树虎接着勉力说道:“那‘七星断魂散’……有两味至关重要的毒药……已被方铭博那厮剔除……我身上的毒……顶多也就‘七星断魂散’的两三成而已……虽则有一日必死……不过……”他朝徐恪苦笑道:“不过这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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