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分别,白泽独自在山林穿行,赶路两日,有意在身上涂满薄荷汁水,掩盖身上的气息。
王氏三兄弟没有追上来,他不知道他们都被牛鬼弄死了,还是去追欧阳去了,反正无论如何,时刻做好战斗准备就好了。
即便追来又如何?真的硬拼,他的瀑布之剑未必就会输给他们。
这样一路穿行,渴饮山泉,饿餐野兔,困了,就在山林百年木上搭个木床,歇一宿。谢玄在羊皮卷上都标好了灵药所在的地点,白泽天生方向感极强,寻着地灵根所在的横山而去,一路奔劳,不必分说。
值得一提的是,两天前的夜里,他打坐修炼,终于破了苦海第四重天。
“修为提升,玄玉掌的威力也提升不少!”白泽想起那日一掌碎冷箭,尤自激动不已,看着自己漆黑的右掌,一掌拍碎比他还高的一块山石,赞叹不已。
“这玄玉掌果真了得!壁上绝学记载,此掌修炼到极致,掌色漆黑如玉,可轻松折断玄级灵器!”白泽心道,“若是半步剑仙王之涣那种程度,想必地级灵器,也能一掌硬抗。如今我修为太低,只是刚学会,已经能威胁到彼岸境修士的性命,若我跨苦海达彼岸,一掌下去,恐怕知微高手也要难受。”
横山地形特殊,冬暖夏凉,光照充足。地灵根就适合在这种环境里生长,夏天为草,吸纳天地灵气自由生长,冬天是虫,蛰伏地下,不死不枯,仍然在生长。
独山里的采药人,把地灵根多称呼为“虫草”,这等灵药,有拓人经脉,温养灵魂的妙用。
谢玄要炼制的丹药,白泽不太清楚。炼丹方面的知识,他跟谢玄十余年时间,但也没听谢玄提起过。
不过从谢玄要找的灵药来看,他要炼制的丹药,多半跟他当年两余年破苦海境有关,很可能是洗髓伐经的灵丹妙药。
“总算是到了。”白泽看着眼前莽莽横山,秀木繁阴,即使是深秋将近,也一派郁郁生机,感叹大自然的神奇伟力。
这个季节,正好是地灵根从草向虫转变的时候,是其药性最强,也最好找的时候。
因为此时,地灵根会呈现一种别样的褐红色,与周围一片苍翠的颜色格格不入。
进山之前,白泽在山下寻了一条小河,河水拐弯的地方,形成了一处一人深的水潭。多日赶路,他再次感叹拥有一只骑行灵兽的重要性,脱下衣物,跳进水潭,痛痛快快地洗去一身污泥。
“舒坦!”洗完澡,白泽收拾一番,竖起一头黑发,木簪一插,河水赫然倒映着一位翩翩少年,眉眼似星河,唇红齿白,腰间一把断剑,端是个潇洒剑侠!
抓了几尾河鱼,用仅剩的盐巴烤熟调味,填饱肚子,太阳已经偏西。
“是时候进山了。”白泽按剑,眼神有些凝重。
谢玄画的羊皮卷上记载,这地灵根,是很多灵兽的珍爱美味,所以此番进山采药,多有可能与灵兽遭遇。
若是遇到温顺的还好,怕就怕遇到羊皮卷上被谢玄标红的猫熊。
这种食草灵兽,领地意识极重。寻常灵兽,若是有人侵犯领地,可能只是出来龇牙咧嘴地咆哮两声,吓唬吓唬了事。
可这猫熊,那真是死脑筋,不追你出去个十来二十里路,绝不肯轻易罢休!
“无量天尊。”白泽大步进山,踩着一地的灯笼草,“但愿此行平遂。”
与此同时,河阳城界,马池镇,柳庄。
下午,秋风送爽。陈元方还在后山砍柴,柳灵闲来无事,一边在槐树下琢磨谢玄留下的棋局,一边思索当日谢玄谈笑间一手平松岗的那一剑。
“下剑杀人,中剑聚气,上剑凝意,至剑唯心。”柳灵手执黑子,不紧不慢地敲着石桌上的棋盘,“一剑千柳,是我目前所困的聚气,也就是道尊所说的中剑。”
十年前,无名剑侠在树下悟道的那一剑,是上剑,凝聚这以一化千的剑意。
而那一天,道尊拂袖挥出的拂柳一剑,是上剑,还是至剑?
“柳灵爷爷,你在想什么?”八岁的小彩云好奇地趴在村长院子的篱笆上,看着一身翠绿的柳灵,“元方哥哥每天都进山砍柴,白泽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都没人陪我玩了,我好无聊啊。”
“小彩云,你要是觉得无聊,不如我教你一门呼吸吐纳的功夫,你有时间了,隔三差五给我摊两张葱花饼吃,怎么样?”忽然有人推开柴门,如是说道。
“咦,老神仙!?”彩云看清来人,惊了一声,伸长了脖子看谢玄背后是否有人,没有发现白泽,又有些失落地撅着粉嘟嘟的嘴巴,说:“白泽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他要帮我办件事,估计要到下雪的时候才能回来。”谢玄拎着酒葫芦,喝了口马池镇福来酒馆打来的绿蚁酒,说:“怎么样,要学吗?”
“呼吸吐纳有什么好学的?”小姑娘歪头询问,羊角辫一动一动的,煞是可爱。
“学好了,可以腾云驾雾。”谢玄说,“如何?”
“听起来很好玩啊!”彩云拍手,又皱了皱小鼻子,“不过,我得先问问我娘亲。她要是同意了,我就跟你学!”
“那你去问吧。”谢玄走到槐树下,柳灵已经站了起来,亲手为谢玄添了杯苦茶。
“道尊。”柳灵问,“这些天,您去哪了?”
“去河阳城,见个老朋友。”谢玄坐了下来,“托他帮我寻一口上好的丹鼎,被杠一手,替他炼了一炉金丹,耽误了些时日。”
“大约二十多天前,我和小友手持的那把柳剑断了感应。”柳灵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我想,莫不是小友遇到了什么麻烦?那柳剑,应该是断了。”
“断了就断了。”谢玄满不在乎,“本是柳剑,易折而已,何必担忧?”
“只是……”柳灵想说什么,可谢玄神色淡然,想到他作为白泽的师尊都不担心,他有什么好忧虑的?
于是也放下心。
“老神仙!”彩云嗒嗒地推开柴门,跑了进来,说:“我娘亲说了,可以学!”小脸红扑扑的。
“嗯,算你娘亲有眼光。”谢玄招了招手,彩云听话地跑了过去,“来,让我想想,教你什么呢……唔,《凤舞九天》如何?”
……
进山采药的路并不好走,白泽进入横山没多久,总感觉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先天道胎体质契合天道,对万事万物的感应多有奇妙之处。白泽自幼感官敏锐,很少出错。
可奇怪的是,不管他怎么疑心,暗处那双眼睛的主人都好像并不存在一般,始终找不到“那人”的身影。
“但愿是我多心了。”白泽心里不安,想早点摘了地灵根,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可横山莽莽,地灵根却只有他两根手指那么长,寻找起来也并非容易。
在山里整整转了半天,白泽了无所获。入夜的时候,白泽叹了口气,打了只野兔,烤将起来,香气传出很远。
山下那条河蜿蜒曲折,河岸夹生的灯笼草,在入夜时分缓缓散发出迷人的荧光,像是天边朦胧的星辰,又像是有绰约仙子在河边打着灯笼,悠悠唱歌。
白泽真的听见了缥缈的歌声,像是清风荷塘的幽香。
“良辰美景,妙哉妙哉!”白泽一时兴起,哪里还管什么地灵根,直奔山下而去,“奈何没有佳人美酒,否则必也赋诗一首!”
山河倒映繁星,与两岸灯笼草散发出来的荧光相互映衬,缥若仙境。越往山下走,歌声越发清晰。
起先,白泽只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可逐渐,他也沉醉于那绰约的歌声当中,忍不住想击节赞叹。
“这荒无人迹的大山,何人在唱歌?”白泽也是胆大,寻着隐约的歌声走了过去。
河水潺潺,蜿蜒不断。满地的灯笼草,将河水照得如梦似幻。
“若有人兮山之阿,
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
子慕予兮善窈窕。”
空灵的声音抚过时空,白泽踩着灯笼草,来到他先前洗澡的水潭附近。歌声就在这里传来,他拨草而行,好奇地看向河湾水潭。
仿佛时间停止,光阴倒置。
白泽忘记了呼吸。
只见朦胧月光之下,水潭波光粼粼,灯笼草的荧光将水中的倩影描摹得宛如画中仙女。
浑身被充满生机的嫩绿色环绕,一身鹅黄色,造型仿佛秋叶的衣裙,满头青丝被河水沾湿,铺散在她光洁如玉的后背上,一眼让人神魂颠倒。
身着薜荔,腰缠女萝。眸光如水,巧笑嫣然。白泽听见那神秘女子婉转的歌声忽然停止,水声哗啦,他在水潭浅处站了起来,转身,看向白泽。
“你不怕我?”她问。
如果说慕轻灵已经算是邻家少女初长成,算得上漂亮。那么眼前这位,一定是人间绝色。
白泽看向神秘女子淡绿色的眼眸,肤色胜雪,唇若玫瑰,端是一位坠凡仙子!
“我为什么要怕你?”白泽愣愣反问。
“你难道看不出么?”她用纤纤玉指绕着自己苍翠的发丝,抬眸,仿佛想看透白泽的内心,“我和你的外表有很大的不同,我……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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