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士奇死后,唐家便由他的次子唐仲兴执掌,是为唐家新的家主。
今时不同往日。
若是唐相还在,白泽登门拜访,仗着相爷嫡亲孙女是他师姐,唐家还有摆谱的资格,哪怕没有及时迎接,也没什么礼数不周。
可问题是唐士奇一死,树倒猢狲散,唐家被朝中势头正盛的柳家打压,已经日渐颓势。如今白泽突然登门拜访,惹得唐仲兴赶忙整理衣冠,亲自去迎白泽。
“早就听说云海仙门大公子威仪堂堂,今日一见,大公子天人之姿,比传闻中还要丰神玉朗!”迎面走来一中年男人,两鬓斑白,面容开阔,体态富贵,笑道:“大公子造访唐府,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白泽猜到眼前那人就是唐仲兴,拱手道:“唐家主说笑了,昨日晚里方到镐京,都城气象令人神驰,多逛了逛,今日一早想到唐师姐也在镐京,特意前来拜访。”
唐仲兴一听白泽刚到镐京,第一个来唐家拜会,不管是见谁,都觉得脸上有光,顿时容光焕发,笑道:“大公子还请移步厅堂,饮一盏劣茶,我那侄女片刻就到。”
“有劳了。”白泽说道,从棋子里祭出一个玉匣,和几样礼品,交给身旁的管事,“一点心意,其中一份,本是山上固本培元的丹药,唐家主还请收下。”
唐府书香门第,除了唐知之踏入仙途,其他人都只是读书,就连寻常武艺都不懂皮毛,能够固本培元的丹药,对已经快要步入老年的唐仲兴来说,价值可想而知。
那管事只从唐仲兴的眼神里就能看出家主对那玉匣的渴望与重视,自然郑重收好。
一行人来到厅堂。
白泽和唐仲兴无话可说,饮茶之间,尽是客套之词。但是唐仲兴,对白泽极尽恭维之语,乃至开口挽留白泽暂住唐府,说是已经吩咐下人打扫了一间客房,景观雅致清幽,适合白泽小住几日。
谈话之间,白泽刚要婉拒,神识一动,已经察觉到唐知之的气息。
只是少女身旁,还有一道陌生气息,与她挨得很近。
“许久不见,白师弟的修为又精进了许多,如今我已看不真切师弟的深浅了。”那裙装少女漫步进了厅堂,饶是脸上未施粉黛,依旧光彩夺人,看见白泽,微笑道。
白泽起身笑道:“唐师姐,过誉了。师姐天分极高,只是不在山上修行,所以被我赶超。要是师姐还在山上,恐怕就是我看不清师姐的深浅了。”
白泽的客套话,唐知之自然不会当真。
可此话一出,唐仲兴的脸色却是隐晦地变了变。
到底是一家之主,唐仲兴掩饰的很好,哈哈笑道:“大公子,知之是你的师姐,自然不用介绍。”说罢,看向唐知之身旁的妙龄少女,一身水粉襦裙,容貌倒是与唐知之有几分相似,说道,“这位是我的长女,唤作宁之。宁儿,还不快见过大公子?”
唐宁之含羞带怯地瞅了白泽一眼,福道:“宁儿见过大公子。”
“宁儿姑娘既然是唐师姐的姊妹,不必在意这些礼节。”白泽笑道,“今日拜访唐府,其实还有几句话带给师姐。”
唐仲兴闻言,眼神一沉。
唐知之疑惑道:“不知是什么话?”
“临行前,羽蝶子师叔知晓我要来镐京,特意嘱咐我单独交待师姐几句话。”白泽说道,看着唐知之,“不知师姐可否移步?”
话说到这份上,唐仲兴哪里敢阻拦,只好顺水推舟,笑道:“既然是有话要说,知之,你且与大公子到梅苑里说说吧。”
唐知之点头应允。
两人一前一后,直奔梅苑而去。
待两人走远,唐宁之这才看向唐仲兴,眼底的羞怯还未消散。
“宁儿,你要沉得住气。”唐仲兴眼神一凛,教训道,“我已经挽留大公子暂住,这几日碰面的机会很多,不必急于一时。”
“我都听爹爹的。”唐宁之说道。
“有你堂姐这一层关系在,若是能得入仙家,我唐家的门楣,也算不得落魄。”唐仲兴满心算计。
梅苑。
隆冬时节,梅花开得正盛。
黄梅花瓣娇小可人,却在凛冬的寒气中透出遒劲的花香,沁人心脾。
“师父果真让你带话给我?”唐知之伸出嫩白的指尖,触碰一朵寒梅,问他身后的少年。
“师姐既是唐府嫡女,也是仙门弟子。”白泽答非所问,“虽说山上人不问山下事,可若是师姐心有不愿,羽蝶子师叔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姜维让你来的?”唐知之心思通透,立刻猜到其中原委,说道:“白师弟,有什么话,不妨摊开直说。”
“唐师姐爽快。”白泽笑了一声,看着少女的背影,说道,“你可愿意嫁给太子?”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唐知之说道,并不回头,只是触摸那梅花的手指缩了缩,“我自幼失了双亲,与太子的婚事,也是爷爷同意的。我愿与不愿,有什么干系呢?”
白泽默然。
“你回去告诉他,既定的结局,谁也改变不了,还是彼此安好罢。”唐知之垂眸说道,“与太子争斗,到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师姐,修仙之人,不就是要与天争命吗?”白泽说道,“你要是甘心嫁给太子,就当今日我没来过。可你要是不甘心,镐京之行,我必然把你带回仙门。”
唐知之默然。
“如今唐府失势,师姐便是嫁入太子府又当如何?”白泽说道,“仙门核心弟子给太子做妾?我想羽蝶子师叔也不会同意的。”
“别说了。”唐知之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白泽,“镐京的局势,你不明白的。这摊水,你还是不要涉足其中了。沾染因果,对你未来的道,未必是好事。”
“那就请师姐好好看一看,这镐京的局势。”白泽把姜维托付给他的东西交给唐知之,转身就走,“证道之路,本就万千因果加身。于我而言,多这一个,不值一提。”
唐知之手里拿着姜维给她的书信,伫立在梅花树下,任由零落的花瓣在发梢缠绕,久久不语。
白泽本意直接离开唐府,唐仲兴百般劝说,让他留在府里小住几日,也好和唐知之叙旧。
“白……白仙师!是不是姐姐惹你生气了?”唐宁之口不择言,看着白泽说道,“要是这样,我替姐姐向您赔不是!”
白泽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下人匆忙来报:“老爷,礼部尚书杨大人还有鸿胪寺少卿唐大人来了!”
“献之?”唐仲兴怔然。
白泽抬眼去看,只见两人一前一后,已经步入庭院。前面一个古板老者,约摸就是大周的礼部尚书,后面那个年轻人,面相竟然和唐知之有几分相似。
白泽听见唐仲兴口中的“献之”,猜测那年轻官员多半和唐家有着血缘关系。
“杨大人,唐大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唐仲兴心中虽恼怒礼部尚书直入中门,可到底是朝廷大员,面上不敢有所流露,连忙迎了上去。
礼部尚书杨文杰一进门院,目光就锁定在白泽身上,拱手道:“敢问这位少年郎,可是云海仙门大公子?”
“正是在下。”白泽回礼道,“白泽见过两位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杨文杰被白泽的回礼吓了一跳,一把老骨头差点当场散架,“大公子折煞老夫了!”说罢看向唐仲兴,“仲兴啊,大公子人到镐京,怎么不赶紧上报天家?”
语气里颇有责备之意。
“杨大人,这大公子昨日才到镐京,今日一早来唐府见知之,一叙师姐弟之间的情谊。我也是方才知晓这件事,怠慢之处还请杨大人海涵。”
“这样啊……”杨文杰装做没听懂唐仲兴说的话,对白泽说道:“大公子,君上特责我这老骨头前来接见,还有这位,乃是鸿胪寺少卿唐献之。大公子方到镐京,想来还未安排住处,不如移步鸿胪寺,一来方便招待大公子,二来也好让献之带大公子在镐京转一转。眼看年关将至,镐京城热闹非凡,大公子久居山上,也好领略一番人间风光,如何?”
唐仲兴眼看杨文杰当着他的面抢人,哪能愿意,刚要说话,却听白泽说道:“如此甚好,有劳了。”
此话一出,饶是唐仲兴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吞下口中的话了,面上挽留道:“大公子,两位大人,我已吩咐府里准备膳食,不如各位……”
“不必麻烦。”礼部尚书说道,“鸿胪寺已经备好酒菜。大公子,请!”
“请。”白泽笑道。
唐仲兴面色难看,只好送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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