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空的黄龙府,前身乃是前代短暂存在的渤海国,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之一的扶余府故地。由白山靺鞨大首领大祚荣,在武周圣历元年(698年),乘营州之乱在高句丽故地建立的国家。
不过在本时空并没有延续了两百多年的国柞,而是仅仅存在到了安史之乱被平定之后。作为安史二逆的老巢幽州渔阳四郡,在朝廷各路大军的围攻之下,最终由守将史朝义率领残党弃城出逃境外。
而这些逃入安东之地的叛军残余,在来自朝廷官军的追击之下,一路流窜到了渤海国境内;也最终敲响了渤海国大氏政权的丧钟。这些残军不但轻易得击破了渤海国阻挡的军队,还四处烧杀掳掠。
渤海国数度聚集起来的讨伐军马,不但没能够将其驱逐或是击退,反而在这些安史残部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大片的领土沦陷;当时的国主大钦茂为此忧急而死,继任的国主大元艺不得不求助大唐。
但是刚刚平定了席卷北方战乱的大唐朝廷,同样也是百废待兴急需休养生息,河南河北境内还有大量被裹挟的叛军降卒,再加上朝廷内部同样意见不一;因此暂时放弃支援渤海、追击叛军的打算。
直到数年之后,满目疮痍的中原大地基本安定下来,才再度出兵扫除边患。随着一代名将李光弼击败并降服,松漠、饶乐都督府境内;曾经参与过安史叛军的契丹、奚族各部;重建了安东都护府。
这才以降服的契丹、奚族各部藩兵为前锋,顺势出兵渤海,但是这短短数年间,曾经号称海东盛国的渤海国,已经是分崩离析,内乱四起;反而是史朝义为首的残军,在渤海境内初步站稳了脚跟。
因此,面对再度降临的大唐官军,这些残军内部也发生了分裂和内讧;一部分残军已经与本地高句丽遗民中的豪姓大族结合,不愿意颠沛流离的继续逃亡;因此,杀死部分将领向大唐讨伐军投降。
一部分残军则是在史朝义的率领下,继续向北逃亡,一路突破了渤海国腹地的险要天门岭;最终杀进了渤海国都龙泉京,将这座繁花一时的名城焚掠一空,也将大氏王族为首的统治上层杀戮殆尽。
因此,仓皇逃到东京龙原府(今吉林珲春)的国主大元艺,已经无力掌握国内的局面,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土在战乱中崩解离析;而诸多乘机自立的地方豪酋、部领、大族,更是直接请臣大唐。
最终心灰意冷的大元艺,在龙原府让位于王弟大华玙;就此入唐寓居于长安终老。而被称为僖王的大华玙,也没有能够重归一片废墟的上京龙泉府(今黑龙江宁安),在龙原府维持名义上的统治。
在此期间大华玙同样沉溺于酗酒荒禧,毫无勤政和振作姿态,也无力挽回日益离心的局面;最终在债筑高台、人心沸反之下,以入朝进贡为由,就再也不肯回国了。直到他临终前突然做了件大事。
在诸国君长例行觐见的朔望日大朝上,以最后一代渤海国主的身份,将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的版籍,进奉于大唐天子;不但为大唐并有渤海铺平道路;也为他这一支子孙换来了世代富贵不绝。
根据《周礼新编》上存亡续灭的传统,大华玙被封为奉义王,他的后人在安东、海东、诸侯外藩中,获得了三处世系的封邑;被称为奉义三家。其中一家就落在安东都护府下渤海故地扶余府境内。
因为境内流淌过的混同江(松花江上游),常年水色泛黄形如长龙,而在大举分封功臣将士为境外诸侯、藩家时,顺势改名黄龙府。因此,当初归化改姓为利氏的宁江藩主,沿袭至今已是第九代。
因为占据了混同江的水道之利,因此,除了传统田庄和牧厩的出息之外;宁江藩还掌握了沿岸的好几个码头/市镇,并通过对商旅的抽税和参与贩运特产,在这远离中土的边荒之地,堪称殷富一时。
遂以位于混同江/黄龙水支流交汇处的居城宁江得名,也是分布在黄龙府境内的七家外藩之首。而逃出来的这名女童别名小鱼儿,正是宁江藩利氏的分家之女,与世臣张氏一门长男联姻的子女之一。
因此,她也算是藩主家的半个外孙女;常年跟随母亲寄养/混迹在藩邸,与同龄的小辈们度过了一段堪称无虑的童年;直到天象异变之后事情逐渐发生了变化;自京师回到藩邸的藩主似乎性情大变。
先是斥退和赶走了许多服侍多年的老人,然后一些资深的家臣和诸管、执事,也被大幅度的替换掉。紧接着,一些生面孔频繁的出现在藩邸各处;藩主则是以病倒为由,越来越少见客和公开露面。
直到小半年前的正旦祭祖日,才不得不出现在众人面前,简单主持了家庙的祭仪和守夜之礼。然而,就是在这次守夜当中,夜里饿得睡不着的小鱼,偷溜出来找些吃食;却意外发现家庙里的异状。
她在受惊之下,慌不择路的撞倒了外间的供案,也引着了遮掩的垂幕;家庙的失火惊动了内里的存在,也引得藩邸众人前来救火,这才让她乘乱逃出了一条性命,但也引发了后续一系列事端连连。
她也因此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和亲族,因为,绝大多数人并不相信,一个孩子的胡乱乱语;因此,要么被召去藩邸就再没回来;或是奉命外出九失去了消息。最后,还是已经退休的老家宰帮助了她。
让她得以逃出了宁江藩的领地;但护送她的家仆却因此起了坏心思,不但卷走了行路的盘缠,还将她卖给了一位人牙子。而后暗夜中紧接而至的追杀者,再度夺走了所有人的性命,也遇到了瞎子。/
“官长,前方就是混同江了。”这时,马车外一个声音打断了江畋的沉思,也让他放下了手中《安东藩录》抄本;紧接着掀帘而出,就看见了一条波光粼粼,清浊相间的大江,及络绎往来的舟船。
就在江对岸的凹入处,正是一个名为容安镇的水陆中转码头和小市,人声鼎沸而烟火气十足;江畋就在这处等待了一阵子之后,就见数艘打着漕营旗号的水轮车船,正在缓缓驶近而来又放下划子。
随后,一名身形健硕、眉眼英挺的将校,大步流星的走到江畋面前,曲身行礼道:“右卫军都尉夏侯亮,拜见讨捕,奉讨捕的征调手令,幽州驻泊第五营九百六十七员将士,就地听候您的差遣。”
“属下幽州代行事吕思勉,拜见西京掌院。”紧随其后是一名粗眉大眼、略显沧桑的中年人也拱手道:“暗行御史部幽州分驻所,外行健儿七十六人,内行事员二十三人,俱已随船抵达黄龙府。”
“这么说,你们在一路上换乘车船时,可否发现过什么异状么?”江畋微微点头,又问道:“或者察觉到什么人在暗中窥探、打听的迹象么?卢龙府和幽州城内,又可曾有什么反响和动静么?”
“还请掌院放心,幽州那头当不至于走漏风声;”幽州代行吕思勉闻言,却是胸有成竹的恭声道:“属下带出来得都是生面孔,就连幽州右卫第五营的差遣,也是奉命换防怀州妖变现场的由头。”
“至于沿途暗中打听的,也不是没有。不过,事后都被属下秘密拿下了;正拘押在车船的底仓内,短时之内不虞有泄露消息的风险。要说唯一知情的,大抵就是那位代行卢龙府事的杜副都督了。”
“如此甚好,不过,”江畋再度颔首道:“安东都护府的录事参军,可曾请来了?”这时,才有一个愁眉苦脸的绯袍官员,在几名外行队员的簇拥下,走上前来拱手道:“宪使,何至于如此呢?”
他就是安东都护府的录事参军向槐,也是燕山王府大案之后,少数能够少有牵扯其中,乃至独善其身的漏网之鱼之一;因此,在作为都护、副都护、长史、司马、别驾、支使等正佐官长停任之后。
就是他带着少数未被牵连的官吏,在勉强的维持着局面;并等待朝廷得重新委派得新上官到任;因此在江畋面前他毫无底气可言。但接下来得事情,又非要他这个正六品下得录事参军见证和参与。
因为国朝的外藩与诸侯还是有所差别得;作为裂土分疆的诸侯,除了例行贡赋和兵额之外,天然拥有自成一体得自治权宜。而外藩虽然同样有自治权,却要受到所在都督、都护府、大宗藩的辖制。
包括婚丧嫁娶、继承更替、贡赋缴纳,都要上请这些管辖的督府官员或是宗藩之长,代为转呈朝廷两院进行备案和登册;而藩家与藩家之间,同样也有亲疏远近的三六九等差别,需要地方得配合。
“朝廷凡事自有法度,尤其涉及外藩之事,更要审慎再三。”然而,看起来有些未老先衰和斑秃症状的向槐,却不停的叹气道:“未得藩务、宗藩两院授命,宪使就引兵入境,未免操之苛急了。”
“那是过去太平年景的做法,但现在则是天下纷乱的异常时期,唯有快刀斩乱麻的权宜手段,才能确保事态不至进一步的恶化和扩散。”江畋却大义凛然反驳道:“这也是本官授命的职分所在。”
“兴许,如今的天下纷纷,正需要宪使这般,敢于担待和任事之人。”向槐亦是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可是,仅凭一个小儿得目击和指证,就要彻查和颠覆一个藩家,下官还是觉得有些草率了。”
“那是因为向参军,未曾亲眼见过这些妖异的危害和代价,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厉害干系。”江畋却是意味深长的说道:“有句老话说得好,当你看见一只害虫的时候,往往暗中已藏匿了无数只。”
“如果情况属实,那就不是一个宁江藩烂掉的问题了,很可能是与之往来和接触的藩家,都由被渗透和影响的风险;那就不是这些人马可应付得,难到你觉得安东都护府上下,就能独善其身么?”
“当然了,如果最后证明只是虚惊一场,那也不至于有多少损失和影响,朝廷的问责自当归我一身;你只是奉命协从而以。但如果不是,你想好用多少条性命,多少损失才能填补上这个大坑么?”
“……”愁眉苦脸的向槐闻言,却是越发的满脸悲苦起来,最后他还是咬咬牙道:“但如宪使所言,下官的确时什么都不晓得;如今只是例行巡事,且催缴贡赋好了。正巧半路遇上了宪使同行。”
“好,就请向录事派人入城,替我打个掩护好了。”江畋顺势拍手称道:“但凡只要对方得情形稍有不对,录事就可以先行一步撤离了,后面,所有发生的一应事情和干系,都交给我处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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