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主事周知命?”
于此一刻,胡麻也不得不收了刀,凝神看去。
早在见着了那守在镇子外面的大脑袋时,心里便已经有数,那人正是在石马镇子时,曾经率了一众小堂官,将一钱教上下吓得胆颤心惊的守岁捉刀大堂官。
连他这等本事的人,也只能在镇子外面守着,那么,出现在了镇子里面的人,身份自不难猜。
微微欠身,向他行礼,但胡麻话里,却来不及客气:“他?接应我?”
哪怕如今对自身命数有了几分了解,转生者也追杀了自己几次,但面对着十姓,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国师言道,小友这几年受累,经我等未经之事,负我等未负之责,如今,邪祟夺桥,天地有变,他们已悄然抬头,再度为祸人间。”
周家主事笑道:“小友身上有大因果,今番入上京,怕是那些邪祟早就知晓,会用尽一切手段拦着你,害了你,无论于公于私,我等都要确保你的安全,将你接入上京城来才好……”
“你们在上京琢磨什么,那是你们的事,我只是扶灵归宗而已。”
胡麻听着他的话,却也未有几分好颜色,冷淡道:“况且我与那国师,也没什么交情。”
“哪需要他这般好心?”
听出了胡麻话里没什么好气,这周家主事,居然不觉意外。
笑了笑,道:“小友与国师无甚交情,那么,你与我周家呢?交情如何?”
这话倒是问得怪。
胡麻看了一眼这位周家主事,知道他便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守岁人,兴许没有之一,自己身为守岁,自然也能感觉到这位看起来笑意温和的人身上,那高山大渊一般的压力。
也只冷淡一笑,道:“那就更有意思了。”
“从这一身本事而论,我怕是与周家,还有仇怨的吧?”
“……”
曾经的大威师公与养命周家便不合,自己走了大威师公一脉,当然也与周家不合。
况且,他闺女自己又不是没有打过。
“不是仇怨,只是法门之争。”
胡麻已算是坦然承认了自己大威师公一脉的身份,却没想到,这位周家主事居然笑了起来。
摆了摆手,道:“关起门来,大威师公与周家养命法,怕是要争个高下,论一论谁才是守岁一门里的本家,但关上了门对外,那走的都是一条路。”
“说到底,不过都是以命求活罢了,分不出个里外。”
他边说着,边轻轻挥了一下衣袍,推开了身后的门,却见这门后,竟是出人意料的一处干净小院,既无人肉悬挂,也无鲜血崩溅。
却是这人到了镇子上,已经找了一圈,特意挑了这么一方小院,倒如主人也似,请了胡麻,在这院子里石凳前坐下,目光清明,对着落座的胡麻,上下打量了一番。
轻叹道:“咱们守岁一门,本事都在自己身上,所以路子比旁人踏实。”
“照常理而言,守岁登阶,便是由生至死,再由死炼活,可卸四肢,换五脏,到得入府,滋养神魂,便连头颅,皮囊,亦可换得。”
“及至上桥,更是天地幽幽,只炼一念,只待火候到了,一息上桥,甚至不需要这身皮囊了……”
“一点灵光即是我,朝游朝有北海暮苍梧,何等的逍遥自在?”
“便是要返回人间,天地肉身无数,哪个不能容身?”
“……”
“嗯?”
这周家主事,养命周家之主,世间最强大的守岁人之一,会在这要紧时候来找自己,便够让人意外的了。
而他找到了自己,不急着说别的,反而与自己讲了守岁之道,便更奇怪。
胡麻一时都有些摸不清楚他的来意了。
而对于他说的话,身为守岁,心间也不免有些郑重,守岁人的法门,从炼身开始,直至养魂,再到弃身,确实是一条清晰明朗的路子。
入府守岁,便有了夺舍的本事,此后连推三扇府门,神魂壮大,修成了法相。
这夺舍的本事,其实更大了。
可及至推开了三扇府门之后,却与他所讲的,大有不同了。
照他这讲法,岂不是守岁人,都变成了“鬼”,平时自在逍遥,想去哪去哪,肉身都不要了,等玩够了,随便找人夺舍就可以了?
可事实上,守岁人总觉得太多本事,都在自己这身子上,便是有这本事,真正夺舍的也不多,夺了舍,还要重新练这一身绝活,那金窝银窝,都不如守着自己这狗窝的好。
像他说的这种路子,根本就没有守岁人尝试过,连他们周家人,以及瓶师傅,也都没有提到过。
“只可惜,理是明的,路是直的,但却总是走不过去。”
那周家主事周知命,向胡麻笑了笑,道:“守岁人终究也是走上了超脱之路,修炼法相,超然世外,俯视人间。”
“但守岁又比不上其他门道,身子太重,反而在桥上走得缓慢,不如其他门道轻快。”
“这也是周家可以教出许多条猛将,入府之前独占鳌头,但在争天下的事情上,态度却十分小心的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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