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说:“她会妥协的,她太爱长姐了。何况……”
空中雪花飘落,她的声音也冷了几度:“何况,对母皇来说,这不过是个男人而已。”
风临站了很久,直到薄薄的雪将长姐的乌发染白。
本来按她的设想,雪还要再厚一点,但她实忍受不住长姐那副凄惨的模样,狂奔下楼。
殿门外的梁少监皱眉看着阶下跪着的太女,心中叹了不少气,觉得今日当值实在当得胆战心惊。还没容他惆怅一会儿,台阶上哒哒哒跑上来一个小女孩,梁少监脖颈一凉,道:“小殿下?!您怎么来了?您快……”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看着眼前的风临哭得梨花带雨,梁少监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嗯?什么情况?这小殿下还会哭?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风临呜呜哭着便往紫宸殿里闯,他立刻进入状态嘴上喊着:“哎小殿下您不能进啊不能进”,动作却直把风临往殿内送,就这么卖力地拦,一直把风临拦到皇帝面前。
到了皇帝面前梁少监扑通一声跪下道:“陛下恕罪,奴实在拦不住小殿下……”
“无用的东西,出去领板子。”
“谢陛下!”
风临拿着手绢,啪一下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母皇!外面冰天雪地的,长姐身子骨那么弱,已被冻得浑身发抖!母皇,求您宽恕长姐吧!”
武皇阴着脸放下笔:“是她自己要跪。”
“那是长姐不对,”风临哭道,“她知道她犯了错,没有您的饶恕她不敢起的。母皇,请您看在她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的份上,宽恕她吧,长姐身上有箭伤,这么冷的天又下着雪,她受不了的。”
沉默良久,武皇说:“她知道自己错了,就不会继续跪在那。”
“母皇,孩儿以前见宫里的下人吃瓜干,心里馋得紧,父亲偏偏不许我吃,孩儿就日思夜想,茶饭不思,父亲拗不过孩儿,给孩儿弄了一碟子,结果呢,吃了一口就再也没碰,以后也再没想过。长姐而今和孩儿当初一样,都是想要那盘瓜干而已,父皇何不给她呢?”
武皇不语,重新拿起笔批阅奏折。风临嗷一嗓子哭得更盛:“呜呜呜呜,刚刚进来前瞧着长姐已经满身的雪了,这样的天她一个人跪在那里……”
“好了!别嚎了!把你那大鼻涕擦擦。”武皇被她哭得心烦意乱,重重摔下笔,起身走了出去。
殿前空旷的雪地上,一个单薄的身影跪在那,寒风萧瑟,吹得她左右摇摆,哪怕下一秒砸在地上,都不奇怪。
武皇终是不忍,走到风继面前,说:“朕把他赐你做男侍,滚回去吧。”
风继笑一笑,虚弱的说:“谢谢母亲。”摇摇晃晃起身,却是眼前一黑,竟直直栽进雪中。
风继这一倒足足在东宫躺了三天,等到第四天刚能爬起来,就一溜烟儿跑到丞相府去接他的心上人。
风临也想劝她再等等,可这姐姐急着娶老公,哪能等得了?竟是天不亮就直奔丞相府去了,她倒扑了个空。
看着远方,风临不由得叹气。白苏道:“好端端的,殿下为何叹气呀?太女殿下得偿所愿,这不是好事吗?”
“你懂个屁,”风临冲着白苏翻了个好大的白眼,“我那姑姑什么脾气你不清楚吗?那是出了名的铁面悍妇。脾气上来了谁的面子也不给的,连丞相府的大黑狗见了都绕道走。这样的人能让自己儿子为人男侍吗?只怕长姐有苦头吃了!”
“啊?”白苏听了小脸一严肃,似是想起了那位铁面丞相,眼神之中竟流露几分对太女的同情。
风临叹口气道:“只愿姑姑看长姐刚封太女的份上,不要一拳揍到长姐脸上就好。”
白苏摇头安慰道:“不会的,丞相大人再怎么说也是臣子,怎么敢对太女大人动粗呢?殿下您放心好了!”
-
“册为侍君?!让本相嫡子给你做男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同我开口!看老娘今日不把你脑子打出来!”
丞相暴怒着从地上跳起,也不管什么圣旨不圣旨的了,撸起袖子便要朝风继脸上挥去。
一旁的侍从吓得脸色惨白,三五个人嗖一下抱住丞相:“大人!大人!冷静些!那可是太女殿下啊……而且陛下亲赐姻缘,可是违抗不得的啊!”
“起开!”丞相一把掀飞一个仆人,发怒道:“谁也不可这般轻贱我的儿子!风继,枉我儿对你一往情深,你却拿侍君之位羞辱他!”
风继赶忙道:“姑姑,此非侄女本意。侄女跪在金龙殿求了一天,才……”
丞相听闻此话,胸口的怒火消去了点,抬手一挥,示意厅内下人出去,待身边只剩心腹后,怒道:“哼!我知道你那天吃了些苦头,本很动容,不成想你跪了一大通,却求了个侍君来!你是觉得明鸿只配为小吗?!”
风继汗颜:“姑姑何出此言?侄女与明鸿少时情谊,若非不得已,怎会拿侍君之位待他!实在是情势所迫,姑姑您也知道……”
“母亲!”
未说完的话被一位少年打断,一道蓝衣身影急急奔进厅内,扑通一声跪在丞相面前道:“母亲莫要为难殿下,儿心甘情愿为东宫侍君,并不计较名分,望母亲垂怜儿数年苦恋,成全了儿吧!”
丞相怒视地上的子明鸿,抓起一旁桌上的茶盏摔了下去,呵斥道:“住嘴!你甘为人侍,自轻自贱,子家的脸面要如何收拾!你是子家的公子,竟不顾家族颜面!”
子明鸿跪在地上低头不答,一双眼含泪未落。
丞相身后的侍从劝道:“大人,到底是陛下的旨意……不可意气用事。”
“难道陛下当真要拿权势逼迫我儿为侍吗?”
一句话不轻不重落在厅内,风继眉头紧锁,咚一声跪在子明鸿身侧。丞相神色一惊,身后的那位侍从赶忙跑来扶:“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可跪不得!”
风继推开侍从的手,道:“姑姑,此事是风继对不住明鸿,但风继保证,明鸿入府后绝不会纳第二人,在我心中她便是我唯一的丈夫,这一时委屈了他,不会一世委屈他。”
丞相闻言面上仍是怒色,心中却安稳大半,她道:“你不纳,陛下若命你娶,你又如何?太子正夫空悬,陛下难道会一直由着你任性?”
话不好听,但却正中靶心,风继心中确实不知如何作答,只道:“侄女自当全力推辞……”
丞相冷笑一声:“呵!罢了罢了,是本相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怪不得旁人。明鸿,你得偿所愿,随殿下回吧。”
风继听此话有些愧疚,明鸿为太子侍君,便是为人侍,而女子纳侍,是不需要有什么礼仪的,即便是太子东宫尊贵,也是昭训,良人,这般品级才有个小仪式。侍君为最低一等,只需一顶轿子抬进东宫。
她看向身侧的少年,少年也回望着她,眼中柔情似水,蓄满泪珠,嘴上却露着笑容,对她点点头。
见他如此,风继心中更是愧疚万分,哪个男子不希望自己是一身红装,八抬大轿嫁为人夫,而他却因自己……
想至此处,她不禁重重叹了口气。
府外一顶大轿早等候多时,这是风继为明鸿准备的,尽管为侍君,她还是不想太过委屈了他,用最大规格的轿子接他回去,也好叫人知道她的重视。
轿上二人坐定,子明鸿想起方才告别时母亲冷若冰霜的面孔,与父亲一把老泪,心中难免叹自己不孝。一时沉默不语,忽听得身后人声大作,轿外有些许百姓议论:“好大的排场,不知是做些什么!”
他心中一惊,忙抬帘探头,轿后跟了一队长长的人马,由丞相府而出,跟着轿子缓缓前进。那张板着的脸忽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望着这看不到头的队伍,模糊了眼眶。
子明鸿坐回轿内,几颗大泪珠终于滚落,风继连忙握住他的手,将他揽入怀中。子明鸿哭着靠在风继肩上,道:“我如此不孝,可母亲终究还是给我备了嫁妆……”
记住暖酒小说地址:nn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