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又道别离(2 / 2)

太女 月下卖刀郎 2993 字 2023-11-26

一只素手轻轻推来一盘包子,风临抬头,子徽仪对她轻笑:“先吃我的吧,殿下。我再点。”

风临没有推辞,她也确实饿了,闷头吃了起来。子敏文见状,连忙叫来小厮又加了许多。

她终于吃噎了,抱着汤猛喝一口,好歹顺好了。不得不说即便是饿极了,风临的吃相也还过得去,并没有全失了仪态。

子徽仪见她放下碗,自然而然递上一块丝帕,伸手递去,对面却迟迟未接。他不由得一愣,轻轻把丝帕放在她的面前。

风临低头看着这丝帕,没有拿,说:“公子,而今还是要避嫌的好。”

“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只问,为什么。

风临没有抬头,轻声道:“而今我不似以往,公子还是避嫌的好。”

风依云和子敏文听了具是一愣,这话何意?

子徽仪静静看着她,许久,开口却提了另一件事:“殿下,先前您对我说的话,还算数吗?”

先前对他说的话?风临一瞬疑惑,在抬头看到那双清明的眼眸后立刻便了然了。

那是一年前的月夜,悲剧还未上演的那最后一段时光,她偷偷溜出宫,对子徽仪说的话。

“徽仪。”

“嗯?”

“我在宫里长大,对后宫的争斗很是厌烦。自小时候起,我便暗暗发誓,此后只娶一位男子,绝不会让我的王夫受父亲那样的苦。”“我以后不会做皇帝,未来只有一个王府,嫁娶长姐不会干涉。我和你保证,日后我的王府,只有你一位男主人,天地为证,决不食言。”

“等我立了功,就去求母皇,迎你为夫。若她不准,我便不娶,绝不负你。”

回忆涌上心头,风临一时语塞。

子徽仪静静看着她,道:“还算数吗,殿下。”

还算数吗?还敢算数吗?风临的两瓣唇在一瞬间失了力气,不能作答。

当时幼稚,以为未来可期,前途灿烂,凭着一腔愚蠢的勇气许下了这样的诺言,而今她被冷水浇了个滚透,如何作答。

许久未有答复,风依云与子敏文都有些尴尬,转过头装作听不到的模样。风依云心中恼火,恨不得一碗馄饨拍到她头上。

风临呆望着子徽仪,看着眼前的少年的眼尾慢慢染上红晕,无法克制地抿起了嘴,声音也变得颤抖:“不算数了,是吗,殿下。”

只这一句话,他的眼便通红一片。尽管他的背挺得已然笔直,可神色却如同被抛弃的家犬,满是无助与委屈,惨地叫人不忍心多看。

风临几乎是下意识垂下了头逃避,没出息地把目光尽数倾泄在眼前的汤里。她想说是,可对着那样一双眼睛,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终于,她咬紧了牙,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你不怕我连累了你吗?”

面前飘来同样颤抖的回答:“别的我一概不在乎,我吃的了苦。我只要一句话。”

“殿下,到底还算不算数?”

这已不是一句疑问,那声调颤得近乎恳求。

风临眼前的汤突然起了波澜,汤中的人影碎成一片。

她听到自己咬着牙回答:“算数,都算数。”

这五个字不是戏言,短短的五个字要下多大的决心,只有风临自己清楚。

-

一顿饭毕,几人坐上了车驾打道回府。子敏文不能进皇城,就此与他们分别,临走前她忽然拉住风临,塞给她一个小锦袋,风临一颠,听到那珠圆轻碰之声,便知这是一袋珍珠。她连忙拦住子敏文道:“堂姐,云逸还未落拓至此。”

子敏文却推开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眼神疲惫,话语却轻柔:“以备不时之需,不要推脱。大家都不容易,也最知彼此难处。回宫照顾好自己,凡事莫要太逞强。”

车马远去,风临手握那一袋珍珠,许是被扬起的尘土迷了眼,眼周又不争气地红起来。

回到宫中,风临见到站在栖梧宫门口张望的皇夫,心头一酸,一头扎进皇夫的怀抱。

身侧的寒江与白苏早已泪汪汪,绕着风临一左一右,眼神不住打量,恨不得连头发丝少几根都数出来。

风临搂着这瘦削的身体,担忧皇夫,连忙扶着他回殿讲话。

皇夫看着风临,一下子便注意到她手上多出的那些细小的伤口,心疼道:“没有奴婢,事事亲为,又无人教导,临儿,你吃了不少苦吧。”

“也算不得什么苦,就是原先太娇惯了,练练也是好事。”风临挤出满脸笑容,生怕皇夫忧心一分。

“在我面前,不需要装。”皇夫一眼看穿,轻声道,“自己一个人在那,怕不怕?有什么委屈,你可以同我说,同我骂。我把人都遣出去了,你不需要顾忌。”

“也没什么委屈的啊,就是孤单点,这也是难免的。就是做饭的时候真是费劲,我可能没有做饭的天赋,那饭都不能入口,再就是中秋想吃月饼,那禁军死板,不肯给我送,着实把我气了一通。再也没什么委屈了,我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回家,没想到到了春节也没放我,还以为过年了,陛下能放我出来几天……你们今年怎么过的呀?有没有剪窗花?我自己在那,也没什么纸,就在心里描了一个……”

起先风临还能维持笑容,三五句话下来,笑容便越来越勉强,直到皇夫轻轻用手抚摸她的头,似安慰一般,她再也撑不住,本来上扬的嘴角憋了下去,问出了她绕在心头一年的问题:“父亲,母皇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没有,她没有不喜欢你,只是突然失去继儿,她有些失了分寸,不知道如何面对你。”皇夫起身搂住风临,轻声道,“不会不喜欢你。让你自己在那一年,是父亲不好,委屈你了,临儿。你坚持了一年,真的很厉害。”

风临把头埋在皇夫衣袍中,把眼角涌出的泪藏在里面。

可惜这样的温情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御前的人不合时宜出现在了栖梧宫。

风临万般不情愿,也推辞不得,跟着去了金龙殿。

那日,武皇屏退众人,与风临独处,不过片刻便结束了谈话。具体讲了什么,只有二人知晓。

当夜一道圣旨降下,把风临送去了北方。

千言万语,化作史官轻轻一笔:

景和十七年八月,上恶定安王,遣其离京赴北,以士卒从军,患平乃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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