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话语藏刀锋(2 / 2)

太女 月下卖刀郎 3229 字 2023-11-26

对面仍是没有回应。

风临起身道:“给您带了些滋补之物,全当尽一点心意,魏老莫要嫌弃。从前听闻您喜酥酪,今儿路上碰见,也买了些,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想去屋外拿东西,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响声,脚步猛然停住。

魏泽的脸从阳光下微微朝风临侧了一下,似是半梦半醒,她嗓音极为苍老,一字一句拉的极长:

“今夕……是何年啊?”

风临道:“景和二十一年。”

“不对……不对……”魏泽嘴里呢喃,白发在阳光下晃动,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屋内。

“今年是……景和十六年。”

风临闻言猛然一僵,抬起头震惊地望着魏泽。她心知魏泽而今已经痴傻,可听到这一句话仍然揪心。景和十六年……她终生不愿再回想。

她不知如何回应这句话,索性以沉默相对。

默默地把酥酪放在魏泽身旁,风临又与她闲聊几句,都是没有回应,二人就这样进行着可笑的对话,一直坐到夕阳西下。

风临看着门外白青季催促的目光,自知是不能再耽搁了,她起身,轻轻对魏泽道:“魏老,我走啦,改日再来看你。”

魏泽垂着眼,忽然道:“不要忘了啊。”

风临有些疑惑,点头道:“我不会忘。”

待到风临走至门边时,魏泽忽然又开始呢喃:“一人一根柴……火旺……”

“报应啊……报应……日行不义……报应在月……都是报应……”

风临疑惑地走出,裴自清入内将魏泽扶至里屋。风临在门口,正暗伤昔日大儒风采而今却沦落如此之时,却听得屋内一阵碎裂之声,紧接着便是一个沉甸甸的倒地之音。

风临立刻扶刀奔入,看清情景却不由得一愣,裴自清被魏泽拿茶壶砸倒在地,额间已渗出淡淡的血。

“魏老!您这是……”风临连忙将裴自清扶起,转头看向魏泽,魏泽还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嘴里嚷着:“滚!叫他滚!滚……”

风临一时无奈,低头看向一旁的裴自清,正欲再劝之时,魏泽又猛然抓起身侧的茶杯,狠命朝裴自清掷去。

说时迟那时快,风临左手一把抓住了飞来的茶杯,总算没让裴自清再破相,眼见着魏泽一副发病的模样,风临忙将裴自清拽出屋内,低声问他:“魏老时常如此吗?”

裴自清脸上淌下一溜细细的血痕,轻声道:“这是第一次。”

风临往屋内看了两眼,道:“今日你先随吾回王府暂住一夜,待明日魏老好了,吾再送你回来。”

裴自清低头看着风临,轻轻点头。

回程路上,车中三人气氛有些诡异。风临还是靠在座上苍白着脸,可不同的是多了一个裴自清,他端坐一旁直勾勾地盯着风临,把她盯得有些莫名其妙:“裴郎君看吾作甚?”

裴自清大大方方,目光没有半点要移开的意思:“小人觉得,殿下变了许多。”

风临垂眸:“是吗?”

裴自清坦然:“嗯,变得更漂亮了。”

对面的文成章手一抖,墨迹晕开了一大截。

风临:“……郎君谬赞了。”

裴自清:“没有,就是漂亮了,而且是漂亮了很多。以前殿下是明丽张扬,现在的殿下多了些威仪,更显尊贵,叫人移不开眼。小人想书中所说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了。”

文成章深呼吸: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风临面无表情:“裴郎君莫不是方才砸伤了脑子?待吾回府立时给你请大夫瞧瞧。”

裴自清:“回禀殿下,小人觉得还好。”

车马终于到了王府,文成章抱着册子一溜烟跑了下来,风临到了家门口自然懒得走,乖乖由着寒江让人把她抬了回去。

路上给文成章安排房间,风临行对着那空荡荡的一派给属官建的房子随意一划:“这一排,你捡个你喜欢的住吧。”

文成章自小清贫惯了,看着这房子得两眼发直,脱口而出:“殿下,我好像有点爱上你了。”

风临:“滚。”

文成章进了府就有一大堆事要干,理账都是次要的,她有一大堆文书请柬奏表要弄。

风临离京时还未正式落府,被关了一年后丢到北疆去,一晃就是五年,因而这算是她正式立王府的头一年,无论从民俗还是按规制,总是要有一个仪式的,哪怕她根本不想弄这破宴,也不得不合群。

两手一甩,索性全推给文成章与寒江,美名其曰考验。

风临领着裴自清随意找了一间厅坐下,叫了医师给他诊治。因着风临之前遇袭,白青季回来立刻就去军中接了两名老军医来王府住着,以防万一。所以王府现下也算有可以信任的大夫。

风临放心让她们给裴自清诊治,自己则坐在椅上看白青季拿来的军务,时不时与白青季轻声交谈,待回神时,发现裴自清头扎着白布,仍直直地看着自己。

医师包扎好后,得了风临示意便退下了。风临被裴自清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裴郎君,你为何总盯着吾?是吾哪奇怪吗?”

裴自清闻言道:“只是许久未见殿下了。”

这话一出,风临与白青季皆是一愣,她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与裴自清独谈。

风临迟疑地开口:“裴郎君……你很奇怪。你难道没听说过吾的传闻吗?”

裴自清不假思索:“每件都知晓。”

“那怎么……”

风临欲言又止。她当真是奇怪,照理说她与裴自清关系并不亲近,他听了那些话不应当不畏惧自己。就连子徽仪也有因此痛苦挣扎的时候,裴自清与她不过关系平平,为何毫不在意的模样?

裴自清浅笑道:“殿下,您对我有恩,救命之恩,再造之恩。尽管是您举手之劳,可恩就是恩。因为您在宫中的庇护,我得以保下一条命,因为您的一封信,我得以去魏老那度过一段悠闲的日子,读了书,明了道理。这天下谁都可以疏远殿下,唯独裴自清不可以。”

他话至此处微微一顿,忽笑得更盛:“况且,我觉得殿下做的并无错处。这世道,从来都是此消彼长,你盛,我便亡。东夷也好,漠庭也好,连着南边的异姓王也算上,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纵容他们欺辱武朝,武朝终有一日会亡国。”

“与其亡我们,不如亡他们。”他轻声道,“人都是自私的,难两全的时候,只能选择自己最在意的那个。所以我觉得您做的那些没什么错,换我,我也会杀了他们。”

他玉唇轻启,说的轻飘飘,风临的眼眸沉沉,开口语气也冷冰冰:“人命,不是那么随便讨论的。”

裴自清笑容收起,道:“殿下,您决定我是随口轻言,可我是认真的。”

风临一时不语,心情复杂。

裴自清却突然起身跪下,对她郑重一拜:“殿下,您回京诸事不顺,万般艰难,正是用人之际,请殿下留下我吧,我会有用的。”

风临道:“你能做什么?”

裴自清跪在地上道:“只要您开口,无论什么我都会全力以赴。”

风临放下手中的册子,打量着他:“吾实不知,你能做什么。”

裴自清跪在地上没有抬头,朗声道:“若我入缙王府为侍,做殿下的眼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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