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风雨前的宁静(2 / 2)

太女 月下卖刀郎 3215 字 2023-11-26

是亏是欠,是恩是怨,从此无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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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临与白青季正一路狂奔,身后追兵却忽然泄了劲,好像前面跑着的两人,对她们已没了吸引力。

风临瞅准时机,与白青季一同藏身于一隐蔽处,屏息不动,听着身后追兵慢悠悠经过,道:“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将军都验过了,那确是定安王之物。”

“切,累死累活忙了一通,倒给别人做了嫁衣。”

“行了!别抱怨了,我传完信要回去复命,你们赶紧把那俩残兵杀了,到时一同去山涧搜人,柳将军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非得去捞不可。”

“不是吧?都断臂跳崖了,还能活个屁啊!”

“别废话了,上头有令,我们只管听就是了,快着点啊!”

“知道了……”

风临的心猛一收紧,四肢攀上密密麻麻的寒意。她愣在原地动也不动,直到白青季伸手来推,她才猛然回神。

白青季不语,她也不语,二人沉默着行走,维持这诡异的安静。路崎岖,旁侧现一座破败的道观。

道观虽破,可比荒野好千百倍。白青季停下了脚步,道:“今夜在这落脚吧?”

风临点点头,沉默着迈了进来。

倒塌的神官像,满殿枯败的杂草,抬头一望,几处可见夜空。二人寻了又寻,终是在后院寻到了一处有顶的小屋,这小屋以前或是道士们的居所,泥墙泥地,朴素得很。

风临坐在满是尘土的床上,不发一言,盯着眼前的包裹望得出神。白青季坐在地上擦剑,回头看她这般,便道:“殿下,瞧瞧吧,万一有什么线索呢。”

风临长舒一口气,伸手去解这包裹,细细数来,一共五本文册。她拿起了装裱最素净的那一封先看,却不想迎面来当头一棒,只是白纸上几个黑字,组合在一起却有如此之大的杀伤力,只这一眼,便叫她面色惨白。

她猛然合上了文书,双手僵硬地停在空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短短一瞬,冷汗已攀满她的脸颊。白青季听见这“啪”的一声,疑问:“怎么了?”

可风临只是一副惊慌模样,丝毫不作答。她缓缓低下头,重新打开了手中的文册,颤抖的手指夹着纸张抖出沙沙的响声。

再看一眼,还是那些字。

“皇帝制曰:皇夫子氏,帝王之佐,淑德之配,忧勤于苍生,福被于四海。夫与朕少时相扶持,而今二十五载,夫之贤德,无以加矣……”

密密麻麻的字,她只看得清四个——“皇夫崩逝”。

皇夫崩逝,皇夫崩逝,皇夫崩逝……什么意思?

风临开始目眩,一阵阵不适翻滚着胃部,带起阵阵耳鸣。她的手指不住地摸索着那四个字,冷汗蹭花了笔锋,她机械的重复着这个动作,不住地想: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皇夫,是父亲,崩逝,是指贵人西去。字拆开都认得,怎么组合在一起,她却认不得了?

皇夫,崩逝。父亲,死了……?

啪地一声,风临狠狠合上文册,她用了极大的力气,仿佛要把什么揉碎般。文册被挤得皱皱巴巴,纸锋划破了指尖也不觉痛。

走的时候父亲还好好的,还要给我缝嫁衣,怎么会突然崩逝?这一定是骗人的,胡扯!风临这么想着,眼前却不停浮现皇夫的白发,瘦削的身影。她瞥到了“惊闻噩耗”这几个字上,心猛然一缩。

不能理会,不能细想。她僵硬地低下头,选择了逃避。放下了这被揉的狰狞的文书,轻轻拿起下一本。

风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也不知笑给谁看。打开新的文册,这是一封言简意赅的命令,上面只有一句话:“符州北军,悉数正法。”

她猛然将其撕成两半,狠狠拍在床上。一时间天摇地晃,耳鸣更甚。风临脑海一片空白,她接着抓起一本正红色的文书,似乎是期望这喜庆的色彩能带给她一点点好消息。

打开一瞧,原来是一封请柬。

丞相之子子徽仪与缙王风恪大婚的请柬。

这热烈的色彩染红了风临的双目,她忽觉胃间一阵抽痛,不由得蜷缩起身。风临无力地推开这封请柬,把它推得远远的。她双手撑在床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徽仪,为什么?

母亲,您终究还是赐婚了。我所渴求的,您就如此随意赐予了她。那我这些年的努力与祈求有什么意义?给您平添乐趣么?

风临茫然地盯着剩下的两册,忽生出一股自暴自弃的情绪。还有什么能打击到她?还会有吗?她还有什么没有失去的?

她猛然扑向剩下那两本文册,一同扯开。两封密旨应声展露在她的眼前,带起一阵尘土飞灰。

风临努力睁大了眼睛,才看清上面写的字。

一封书:“遣卿北去,摸其底细,解其势。事成,卿为新镇国之将。”

另书:“柳卿私交,朕知。朕明旨一封,非为卿,实为定安。卿所忧,朕亦知。恪所命,卿所谋,朕在此明言,朕不知。符州万事,卿自便,凡涉定安,朕为聋哑家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凡涉定安,朕为聋哑家翁。

风临伏在榻上又哭又笑,看着这两封密旨,心如刀割。她控制不住想起那年陈兵东境时,武皇送来的圣旨,和那个内侍。那内侍尖细刺耳的声音至今回荡在耳边,他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她又想起武皇封她为镇国大将军时,自己跪在白茫茫的营地,接旨谢恩时说的话:“臣愿为陛下臂膀,愿为陛下鹰犬,凡陛下心之所往,皆臣剑锋所指。”

泪一滴一滴落在密旨上,风临看了又看,她又记起武皇那封“明旨”:“有匪猖獗,朕忧。欲遣定安平之,恐其生怨。”

她终于抑制不住,捂脸放声大笑。泪与笑声一同落下,一片模糊中,她透过指缝看着那句“凡涉定安,朕为聋哑家翁。”,数年风雪尽数涌上心头,历历幕幕,桩桩件件,□□着她已然坍塌的精神。

她终于崩溃。

“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我保护的要杀我,我在意的背弃我!天啊!我原本来此,不过是想拿军功换个姻缘,就如此不容,竟要我搭上一条命!”

“陛下!何苦如此?直言便是!”

她用拳捶向胸口,声嘶力竭:“为臣为女,我可曾负陛下?陛下何至于此,要诛我的心!!”

在北境,在东疆,在京。她所受的所有痛苦和屈辱都在此刻涌出,桩桩件件如回光一一在眼前闪过,避无可避。

她抓着那五封文书崩溃地嚎啕:“欺我……都欺我……欺我年轻!欺我无依!拿我的忠心骗我!拿我的热血戏弄我!我一片忠心啊!竟被逼至此!偌大的天下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竟狼狈至此!!”

万念俱灰,风临眼珠一转,望向身后的土墙。

“别!不要!”

白青季惊叫着从地上滚爬而起,伸手去够,却只碰到几缕纷飞的发丝。不要!不要!白青季无力地伸手奔去,却眼睁睁看着风临决然撞向身后的土墙。

“嘭!!!”

一声震心惊肺的巨响后,世界归于平静。

白青季在离床一步之遥的地方,无力地瘫跪而下。

她呆呆望着墙上那抹刺眼的血花,百念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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