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两日后,慕家与谢家的议婚宴定下了。
为显重视,这场宴办在慕家老宅,族内各长辈俊杰尽数到场,亦邀请了京中众多显赫人物。
为首的谢青麟,仪表堂堂,面如冠玉,气度逸朗,
风临作为亲王,同另两个皇女一样,也得到了一份邀帖。
“想办法在宴开前让您见上一面。”
谢白鹿手一指那梅枝:“你,去给我摘那个花!”
谢青麟
李思悟蹙眉抬头望了一眼,闷闷应道:“嗯……”慢慢走去树前,折了一枝回来递给谢白鹿。
谢白鹿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得意一笑,又抬手指着那边一棵道:“我还要那个!”
李思悟叹了口气,沉默着走到那棵树前,又折了一枝。
慕归雨浅笑着收回目光,带着风临绕开了他们。
路上,她闲的无事,教风临如何送礼。
慕归雨道:“送礼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凭兴头去送,要站在对方的角度,想想他要的是什么。好比这次给一个母亲送礼,最能干的不一定最受宠,最年长的也不一定最受重。怎样才能送到对方心坎上。”
进门一处三杖高的花岩影壁,路两侧青石累出一溜植花草的饰景。守门的家丁忙不迭冲慕归雨作揖,口中唤道:“家主。”
慕归雨习以为常,与风临一路微笑着行至院中,刚想同风临介绍一下家中造景,一小童摇摇晃晃从前方密林小路中跑出,见了慕归雨便甜甜地叫她:“娘亲!”
她有孩子?风临下意识看了眼慕归雨,却发现她愀然变色,连平日里刻在脸上的笑意也无影无踪。风临颇感意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慕归雨的愠容。
小童还想再往前跑,慕归雨却似见了什么瘟神般,立时往后避了一步,怒目而视,像是受到了难以忍受的侮辱,扭头冲着小路爆发出一声怒吼:“杨友蘅!”
小路里人霎时被吓得掉了琉璃灯,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见那人还不露面,慕归雨一改平日里的从容气度,暴怒地吼道:“出来!”
一年轻男子慌忙走了出来,身后的四位仆从也是被惊了一跳,头也不敢抬。院中灯火幽幽,男子站得又远,风临也是勉强看清那人的脸,倒称得上小家碧玉。
唤作杨友蘅的男子颇为胆怯,只看了慕归雨一眼便不敢再看,那小童被那一声吼吓得眼泪直打转,连忙跑回男子身边,扯着他的衣摆啜泣道:“爹爹我怕……”
慕归雨一反常态的表现让风临大为诧异,但府中人却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都低着头避开她的锋芒。
慕归雨怒气未消,抬起手指着那小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气得手都在抖,点了数次才道:“你……你胆敢让她称我为母?!”
那小童不过三四岁模样,哪经得住这样鲜明的厌恶,哭出了声:“爹爹,娘亲不喜欢我!”
“住口!!”慕归雨突然暴吼,“竖子安敢称我!”又猛然指住男子道,“你!岂敢教她这些!真当我不敢杀你?”
说着,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陡然沉下来:“这个方向……是宴厅。你想干什么?这也是她的主意?!你是不是真想死!”
“家主、我、我……不是……”杨友蘅胆战心惊,“不是、不,您许久未归,我只是、只是……”
慕归雨道:“我不回来,你不清楚为何?只当是为了彼此的脸面,你也该安分些,老老实实在你的院里待着!你是、你是哪来的胆子在我面前晃?还敢带着这个孽种来!”
哪想到那小孩突然冲出来,护在她父亲面前,两只手兀地抓住慕归雨长袖,哭喊道:“娘亲不喜欢我,我就不来了,不要打爹爹!”
慕归雨突然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静止地低头瞪看那小孩抓她的手,她终日含笑的眼睛竟在此刻瞪得像铜铃一般,表情一点点扭曲,无比抵触,极度心恶,好像看到了这世上最痛厌、最不能接受的东西。
她脸一转,居然忍不住当场干呕起来!
风临大为吃惊,慕归雨始终留给她的印象都是从容优雅,谋事在握,慕归雨怎会有如此失态激动的举措?
哪里还顾得上别的,风临心中自然是慕归雨更重要,快步上前拽下斗篷,将慕归雨整个人挡住,维护着她的体面,同时转脸冷视那杨友蘅:“孤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你现在最好离开。”
杨友蘅宅院男子,哪里经得住她这一眼,登时心惊如鼓,捂住孩子的嘴,慌忙忙带着人消失在小路。
风临转过头担忧地看向慕归雨,她俯身勉强止住干呕,眼圈因剧烈的动作微微泛红,风临赶忙拿出丝帕递过去,慕归雨颤着手接过,拭唇,用干哑的声音说了句:“多谢……”
“孤在想,你想看到孤什么反应?”
风临说:“不要在孤身上找长姐的影子,孤终究不是她。”
慕归雨深深望着她,满眼悲伤地笑道:“殿下,我看得比谁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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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临望了子徽仪一眼。
这是很平常的一个动作,甚至还没有眨眼的时间长,在那个瞬间,她没有留意到身侧慕归雨的表情。
这一眼,让慕归雨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她双眸深深注视着风临,将那瞬息之间的动作尽收眼底,眼中渐渐聚起阴云。
风临入座后,慕归雨走回园中,抬指唤来了云子,低声耳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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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小童在园里捧着一本书读,五六岁的孩子,头上都使发带扎着两个小髻,读起字时摇头晃脑,说不出的可爱。
只听那两个小童念道:“神郎之妙丽,缥袅兮翩姿,玉容当梦……什么仪……可……慕……”
“这是甚字哇?”
“好多笔画,不识得……”
两童面露为难之色,见道有来人,便起身上前,对着风临稚拙地行一礼,道:“贵客安康。”
风临微奇:“好懂事……你们可是慕家的孩子?”
两童齐声答:“是——”
一童道:“客往哪里去?须得我们引道么?”
风临和善道:“不必,你们读书吧。”
两童对视一眼,一个拿着书上前,十分有礼貌道:“客若有空,可否教我们一个字呢?”
风临道:“可以,哪个?”
两个小孩围上来,把书使劲举高给她看,小手指着一个字点了点:“这个呢!”
“这个字不认识,客可以告诉我们吗?”
风临俯身看了眼,道:“那个字念徽。”
“徽?”
“嗯。”
小孩子捧着书,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徽,仪,可,慕……这个徽字是什么意思啊?”
风临垂眸看着那墨字,声音有她未察觉的情愫:“徽是美好的意思。徽仪,即为美好的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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