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登上高台,温和的目光扫过官员、监生,原本喧腾的国子监,转眼之间,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看着高台之上的建文帝,大明的皇上朱允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此乃《大学》开宗明义之三纲领,诸位求学问道,应谨遵纲领要要旨!以身践行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八条目!”
“格物致知,需明天下至理,竹子有理,大地有理,风雨雷电有雨,阴晴圆缺也有理!若拘泥于四书五经,弃百家杂术不顾,又如何践行格物之道?如何、诚意、正心、修身?”
“齐家治国,需要学问千千万万,虽四书五经蕴含广博,犹然不足!国子监乃是大明最高学府,如何能困守四书五经?革新国子监课业,即是国子监未来走向朝廷的根本之路,也是你们成就自我的唯一正道!”
“你们听清楚了,日后革新的,将不止是国子监,还有州、府、县学!甚至在不久的未来,科举取士,也将纳入杂术学问!我大明官僚,应有广博的知识,宽阔的目光,应懂治国治民之法!”
“国子监革新,不过是先行一步!朕为什么选择国子监,因为你们是精英!你们是大明的骄傲!后代史书之上,应该有你们的名字,你们是开辟新教育疆土的英雄,是大明革新教育的先驱!”
“共勉吧,诸位!”
朱允炆的话,让整个国子监沸腾不已,无数监生眼神中充满了狂热!
皇上说了,国子监监生是精英,是英雄,是先驱!
这可是无上的荣誉!
谁也不愿意做狗熊、废物与落伍者!
革新!
一定要革新!
此事办好了,绝对可以史书留名!
到时候,荣耀不仅仅是国子监的,还是自己家族的,甚至是子孙后代的!
咱这一辈多付出一些,轮到儿孙吹嘘的时候,也多点素材不是?
我辈风华正茂,理应挥斥方遒,砥砺前行,开大明新教育之先河!
徐妙锦看着朱允炆,也被说得激动起来。
这年头的人,谁享受过如此具备煽动性的演说?
何况这些人都是涉世不深的老少监生,对皇上的话,有着一万个信服。
朱允炆看了看那些头发花白的监生与官员,一个个激动不已,面色潮红,哎呀,不好,晕过去一个。
好吧,抬走了。
看来这位身体素质不太好,激动出高血压了。
搞定了国子监,朱允炆并没有直接返回皇城,而是在解缙、徐辉祖、徐妙锦的陪同之下,轻松地走在金陵城中,一路走,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到了中城卢妃巷。
“哎,实在是抱歉,您这虽是奇文大作,可我们不敢雕版印刷啊。您老还是慢走吧……”
四十余岁的儒雅中年人,恭恭敬敬将书推还。
一位头发花白,已近古稀之年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自己的文稿,不甘地看着书坊老板,哀求道:“先生,您就把这书稿留下吧,我到过杭州,到过福建建阳,无一书坊愿为它出墨。如今,我身体大不如从前,恐不久于人世。惟愿临终之前,能看到这书流入人间。”
“罗先生,实在不是书稿的问题,而是朝廷有令,我等若将其付之刷墨,裁剪成册,公然发卖,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书坊主人有些不忍心地说道。
罗贯中哀叹了一口气,拿出破旧的手帕,想要包住书稿,可毕竟年老,加上神伤不已,手拿不稳,书稿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啊!”
罗贯中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叫声,似乎摔的,不止是一本书。
朱允炆的目光盯着地上的书稿,只见书稿之上,写着“三国志通俗演义”几个大字!
“这,这是?”
朱允炆打了个激灵,眼神中充满了渴盼,不等其他人动作,一步上前,弯身捡起了《三国志通俗演义》。
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难道就是震惊中外,闻名于世,被列为四大名著之一的《三国演义》?!
“这位先生?”
罗贯中看向朱允炆,目光中有些疑惑。
“罗贯中?”
朱允炆轻轻抬起头,看向白发苍苍的老人。
罗贯中吃了一惊,打量着对方,见确实不识,便施礼道:“在下正是罗贯中,只是阁下似乎有些面生,还未请教?”
朱允炆看着罗贯中,难以置信这一份说不清楚的缘分。
“先生,请受我一礼!”
朱允炆长揖一礼。
别人不知道罗贯中的《三国演义》,朱允炆哪里不知。
后世但凡是上过学没上过学的,没有不知道《三国演义》的。
但凡家里有几本书的,只要翻翻看,几乎肯定有一本名为《三国演义》!
这本书,影响太深远!
朱允炆相信,无论岁月几何,《三国演义》的光辉,永不会黯淡!
跟在朱允炆身旁的解缙、徐辉祖、徐妙锦都惊呆了。
皇上竟然给一个糟老头子行礼了?
还是如此庄重,如此认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贯中?
此人是谁?
皇上为什么会认识他?
解缙满是疑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抬头看了一眼书坊的牌匾,名为:唐氏书坊。
一家私人书坊。
罗贯中连忙还礼,然后看着一脸笑意的朱允炆,满是疑惑。
朱允炆没有展开《三国志通俗演义》,看着罗贯中,说道:“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应是先生的开书之言吧?”
罗贯中瞪大眼,就连一旁的书坊老板也惊讶起来。
两人看得很清楚,自始至终,朱允炆都没有打开过书稿,可他竟然知道其中的内容?
难道说,此人是世外高人?
朱允炆深吸了一口气,展开书稿,仔细看去,果然,一字不错!
“先生来此,是为了刊印此书?”
朱允炆只看了一眼,便合了起来,恭恭敬敬地交给了罗贯中。
罗贯中微微点头,叹息道:“可惜,纵我愿付印造纸墨工食钱,也没有任何书坊愿意刊墨印书。”
“此书文不甚深、言不甚俗,精妙清新,必流芳百世,为何书坊不刊印?”朱允炆皱眉,然后看向一旁儒雅中年人,问道:“你是书坊主人吧,为何不刊印如此奇书?”
“呃……这位公子,不是我等不愿刊印,是朝廷有令在先,我等不甘违背。”书坊主人连忙回道。
“朝廷有令?有如此禁令?”
朱允炆看向一旁的解缙。
解缙苦涩一笑,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应该说的是洪武二十二年的朝廷颁文,在京军民人等,但有学唱的,割了舌头;娼优演剧,除神仙、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劝人为善,及欢乐、太平不禁外,如有亵渎帝王圣贤,法司拿究。”
朱允炆皱眉,这都什么律令?
老朱,你会不会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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