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哈麻火者看着自己的近卫被杀,双眼变得通红起来,多年不经战阵,失去的血勇之气再度回来,双手握住镔铁棍,重重一棍就砸在了一个骑兵的马头上,骨头碎裂的声音传出。
在战马哀鸣倒下的时候,骑兵也失去了稳定,摔下马去,还没站起身来,马哈麻火者沉重的一击就落在了其脸上,整个人被带飞出去,撞在一个战马上再次跌落,躺在地上抽搐……
葛思诚一只手负了伤,着急忙慌地看向马哈麻火者:“我们扛不住了!”
马哈麻火者挡住一击,厉声喊道:“听,杨荣他们并没有放弃我们,他们来了!葛思城,你当年也算是一名猛士,就因为享受了三五年太平,就杀不了敌了吗?拿出你的本事,我们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辜思诚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地惊讶起来,大明的火铳兵竟然冲出了军阵!他们只是步兵,面对精悍强大的帖木儿帝国的骑兵也敢冲锋?
杨荣真是个好人啊,他明知道不敌也派人支援自己,他没有把哈密人当外人啊。
葛思城心里有了底气,振臂高呼:“兄弟们,我们的支援到了,赶走这群侵西域的恶魔,让我们保护西域,保护哈密!杀啊!”
“杀!”
哈密骑兵在首领的鼓舞之下,奋勇作战,即便是受伤多道,也不撤退,发了狠地与巴启山的骑兵缠斗在一起。
高忠光举着盾牌,张九握着火铳,随着神机营的兄弟,两人一组冲向战阵。
“跟紧我!”
高忠光高声喊着。
张九紧随其后,目光变得凶戾起来。
战场之上,似乎有一种萧瑟的决然的气息,这股气息锁定了每一个冲锋之中的神机营军士,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气势。
而在这种滚滚横流,冲击敌人的气势之下,没有任何一个火铳兵可以生出撤退的心思,哪怕是紧张,哪怕是畏惧,哪怕是明知敌人可怕,自己也可能战死,但在这种巨大的气势裹挟、激振、催动之下,每一个军士都没有萎缩,只有一往直前,死不旋踵的坚强!
这是战场的魅力,每一个人彼此之间虽然没有直接的联系,却通过一种气息、气势,串联在一起,构成了一道冲击洪流!
步兵当真打不得骑兵吗?
神机营的指挥史周大志、千户邹鹏等人并不认可,至少在此时是不认可的。
骑兵最大的优势在于其强大的速度与冲击力,面对突防强大的骑兵,在平原上直接让步兵与骑兵对抗,若没有弩箭阵、弓箭阵、长枪兵、火铳兵,只依靠着小盾牌与刀枪,几乎可以肯定是找死。
但战场的情况是不同的,此时巴启山的骑兵战阵已经被火铳兵重创了几轮,出现了折损,且又有哈密骑兵阻挡住了冲势,失去了骑兵最大的优势,他们在面对步兵时,只剩下了仅存的优势:
居高临下。
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步兵完全可以与失去速度的骑兵在战场上一较高下。大明神机营的军士在长期的训练与摸索中,找到了方法。
身材相对高大与强壮的高忠光冲入战阵,抓紧盾牌,如同一座山直接撞向了骑兵,盾牌在撞击的同时向外拍推,直接将骑兵掀翻下马!
张九已绕到马后,对着落地的骑兵,端起火铳咬牙就刺了下去,尖锐而长长的刺刀,直扎破了骑兵的皮甲,刺入其心脏!
骑兵死不瞑目、面目狰狞的脸让张九哆嗦起来,第一次杀人更显得不知所措,就在此时,一个骑兵挥舞着马刀砍了过来!
“小心!”
高忠光喊着,手中的盾牌直接丢了过去,砸中了骑兵的胳膊。高忠光从无主的马肚子下面翻了过去,抓起跌落在地上的盾牌,直接砸在了想要袭杀张九的骑兵马腿上。
厚重的盾牌直砸断了马腿,马匹哀鸣得倒下,看着落在马的骑兵,高忠光握着盾牌,整个人跳起来便压了过去,一个泰山压顶,直拍在了骑兵的头部。
张九看着高忠光站起身来,盾牌上滴着血珠,这里似乎是一个地狱,它和自己想象的战场不一样!
高忠光连忙护在张九一旁,厉声喊道:“张九,你他娘的有没有种,是不是大明人,你婆娘把你当英雄,你在这里给我当狗熊吗?杀敌立功,给你没出世的儿子博个出身啊!”
张九看着血腥的战场,想起妻儿父母,强烈的恐惧终被克服,拔出火铳,便跟在高忠光身旁,一人盾,防住骑兵的砍刺,一人火铳,寻机刺杀骑兵与其战马!
火铳刺刀的结合,赋予了神机营更强的战斗力,他们不再需要更换什么刀剑,只需要用熟练的火铳就可以格杀、近战,加上火铳与刺刀结合,让整个攻击距离相对刀剑有所增加,也给了他们更好对付骑兵的可能。
哈密骑兵、神机营火铳兵,组合在一起,形成了稳固而强大的战阵,遏制住了巴启山强大骑兵的冲势。
赡思丁一连砍杀三名骑兵,听到了巴启山鼓励士气的呐喊,看着前方不断冲过来的骑兵与步兵,观察着薄弱位置,发现有一处明军阵型相当薄弱,骑兵只有数十,便带领自己的部下猛冲过去,又是连杀两人,杀出了一条血路,大明的骑兵更是连连躲避!
“太弱了!”
赡思丁看着跌落战马的大明骑兵,呸了一口唾沫。
大明也就只能靠着一些奇怪的火器打仗了,他们的骑兵已经退化了,不能作战了。看,竟然无知到派步兵协同作战,他们难道不知道骑兵的厉害?
我不信!
赡思丁看着前面的步兵,驱马上前。
高忠光感觉眼前一空,一匹马便奔来,速度快,来不及细想,高忠光抬起盾牌就迎了上去。赡思丁的战马抬起双蹄,猛地踏在了盾牌之上!
砰!
沉重的一击!
高忠光整个人向后翻飞出去,跌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盾牌也丢在了一旁,一口鲜血喷了出去,额头上也冒着血。
张九见状,连忙大喊:“高大哥!”
高忠光抬起头,看向张九,张着嘴想要喊话,嘴里却满是血水。张九感觉到一阵风声,下意识地向一旁闪避,锋利的弯刀擦过张九的铠甲,发出了一阵金鸣声。
“小心!”
高忠光喊了出来,努力站起身,看着脱臼无力的右手,付下身,将手按在大地上,肩膀骤然扭动,咔嚓声传出,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下来。
握了握手,高忠光捡起盾牌,看着岌岌可危的张九,举起盾牌再一次冲上前,接近赡思丁时,高忠光双脚发里,整个人握着盾牌腾起地面四尺之高,如同一头飞起的猛牛,直将赡思丁撞下马去!
张九滑过马肚子,用火铳托砸在了赡思丁的脑袋上,一下,一下,接一下!赡思丁双腿不断颤抖,头凹陷到土地里……
“我们赢了!”
张九看着高忠光,咧嘴笑了。
高忠光欣慰地点了点头,笑意还没有从脸上打开,就看到了一根箭插在了张九的眉心处!
“不!”
高忠光连忙跑了过去,抓住即将倒下的张九,像是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在痛苦无助中喊着名字。
张九感觉到温度快速下降,浑身变得冰冷起来,力气也消失不见,连手指动弹不得,目光中看到了高忠光大哥,他一脸的着急,还带着眼泪。
哭什么,一个大男人,丢人。
好困。
张九感觉星光越来越暗。
高忠光轻轻放下张九,捡起张九身旁的火铳,冷厉无情的目光盯向远处,那里有一个握着弓的骑兵,他似乎射光了所有的箭,正在换长剑。
“给我死来!”
高忠光左手盾牌,右手火铳,大喊着冲撞过去!
战场就是生死场,有生,有死,惨烈,悲壮。
徐膺绪盯着战场中的动态,看了一眼杨荣:“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军士损伤太过严重。”
杨荣盯着前方,战场变得胶着起来,哈密骑兵、神机营军士联合起来,也堪堪能挡住巴启山骑兵的冲击,并没有办法将其彻底打败。
“五军营军士听令,支援作战!”
杨荣在确定巴启山没有后续力量之后,没有再犹豫,下达了作战指令。
徐膺绪带着几十骑率先冲了出去,身后是三千长枪兵、弓箭手,随着这支力量的投入,明军为了应对巴启山七千骑兵,已投入了五千哈密骑兵、四千神机营、三千五军营,合计一万两千兵力!
这种兵力优势,本身就意味着大明落在了下风。
杨荣肯定了帖木儿打造的骑兵力量,他们确实强大,确实非同一般,相对于自己见识过的安南兵,他们强得不是一点半点,若没有这些年的新军之策,火器改良,军队整训,杨荣不敢想象大明军队在面对帖木儿骑兵时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或许,和哈密骑兵差不多,只能坚持片刻,若没有其他力量介入与支持,便会崩溃,失去战力吧。
朱允炆是一个英明的帝王,他似乎在登基之初就意识到了大明军队存在的问题,就看到了大明即将面对的强敌,一力推动军改,大裁军,精简人员,淘弱留强,加强训练,阵法模拟,实战拉训,思想凝聚,开设兵学院……
一切看似不重要的,不起眼的革新,终于在这一战中显现出了力量。
“牵马来!”
杨荣下令。
安全局的郑大成看向杨荣,严肃地拦住:“你不能在前面,你只是一个书生!”
杨荣冷冷看向郑大成,大声喊道:“东汉定远侯班超不是书生?南宋虞允文、辛弃疾不是书生?谁说我书生无用,只能笔端英雄?我是杨荣,大明西征大军参将,带马,冲锋!”
郑大成脸色一变,众将士为杨荣的话所振奋,纷纷跟随杨荣出战,虽然杨荣只带了五百军士,但其带来的士气却远远超出了五百军士。
当战场陷入僵局,无法破局的时候,杨荣决定用自己来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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