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北山第。
关白二条良基将文书递给穿着僧袍的足利义满,一脸凝重地说:“据可靠消息,大明派了水师进驻朝-鲜济州岛,随时可能会进攻对马岛。对马岛大名宗贞茂担心不敌,派人送来求援文书。”
足利义满接过文书,瞄了几眼,淡然地说:“如此说来,朝-鲜的李芳远是一意孤行,准备与我们为敌了?枉我还想招揽他,让他成为我们的属臣。”
二条良基苦涩地点了点头。
招揽李芳远,是足利义满的军策之一,没错,是军策,非是国策。招揽只是一个名义,更多的是一个借口,为足利义满北征朝-鲜铺垫。
李芳远答应臣服,足利义满带兵北上,那不就是视察民情,去自己的地盘。
李芳远拒绝臣服,足利义满带兵北上,那不就是顺理成章,杀出一块地盘。
很显然,李芳远是一个有骨气的,不管足利义满用什么借口,什么百济后裔,什么固有领土,什么兵强马壮,人多船多,对足利义满的招揽就一个回答:
滚。
足利义满不喜欢被人指着鼻子说“滚”,毕竟是灭“国”无数,结束南北朝分裂,一统四岛,室町幕府最强大的统治者,有着至高无上、不容冒犯的威严。
二条良基提醒着足利义满:“太政大臣,李芳远之事可以暂时放一放,可大明水师已至济州,直接威胁对马岛,我们是救援宗贞茂,还是……”
足利义满命人取来舆图,仔细审视着对马岛的方向,召来管领斯波义将,商议对马岛军情。
斯波义将听闻大明水师意欲进犯对马岛,沉思了会,劝说:“宗贞茂坐守对马岛多年,多次不听从太政大臣的调遣,不仅为流贼走寇提供居所,还成为其靠山。眼下对马岛中,据说有近八百贼寇。朝-鲜屡屡发难,不听从太政大臣招抚,想必就有宗贞茂侵略朝-鲜沿海的缘故。”
二条良基紧锁眉头,斯波义将这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坑死宗贞茂不成?怎么说,宗贞茂也是幕府之下的大名,对马守护,怎么能不坐视不管?
“太政大臣,宗贞茂虽有诸多不是,然近两年已是安稳许多,且态度极是谦恭,对太政大臣更是孝敬有方,去年还送来三个精通乐理的艺伎。”
二条良基连忙帮着宗贞茂说好话。
斯波义将看了一眼二条良基,肃然说:“那是因为他得罪了京极氏,这才给太政大臣送礼。依我看,我们不需要理睬对马岛,若明军当真出手,对我们反而是一件好事。”
“好事?”
二条良基难以置信,那里毕竟是日本国的领土。
斯波义将解释道:“太政大臣想要朝-鲜,就必须得到对马岛,以对马岛为跳板,进入朝-鲜釜山一带,继而建立稳固的后方。眼下对马岛在宗贞茂守护之下,若一旦他有二心,那太政大臣的后路将被切断。关白如此袒护宗贞茂,你能为他担保吗?”
二条良基看向斯波义将,暗暗咬牙,然后对足利义满说:“宗贞茂是忠诚于太政大臣的,我们不应放弃他。若是如此,岂不是寒了人心,反而不利地方稳固!太政大臣,还请以大局为重。”
足利义满有些犹豫,斯波义将说的没错,对马岛的位置是极为关键的,他日若需要进取朝-鲜,对马岛就必须确保安全,必须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如果宗贞茂被明军杀了,自己就可以借此机会,将手伸向对马岛,实现对马岛的直接控制。
可二条良基的话也有道理,宗贞茂毕竟是幕府之下的势力,许多地方大名都臣服于自己,若他们遭遇敌人而不给予帮助,很可能会导致地方大明与京都幕府之间离心离德,地方崩溃与混乱可能会再起。
权衡利弊之后,足利义满下了决断,威严地说:“对马岛不能不救,命赤松泽宏带三千人,至筑前组织水师,支援对马岛。大明敢远道而来,那我们就需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清楚,这里不是他们想来就来的地方!”
“领命。”
二条良基、斯波义将答应。
壹岐岛。
面对宗贞茂的求援,京极高光给了一个简洁至极的答复:“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宗贞茂的人离开了壹岐岛,带着深深的愤怒与仇恨。
京极高光冷笑不已,对马岛被大明选为攻击目标,实在是太好不过,只要宗贞茂死了,对马岛就是京极氏的地盘。
大明是不可能也无法一直占据对马岛的,他们只能出一口恶气,然后离开,仅此而已。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最大的好处,将落在京极氏手中。
松永秀是京极高诠手下的重要部将,在京极高诠战死之后,便极力拥护京极高光,为京极高光重视,委任为壹岐岛的看管,负责海域防护。
这一日,松永秀顶着凌冽的北风巡视海岸线,搓了搓冰冷的脸,看着空荡荡的海面,对身旁的石森问:“为何没有船只出海,没有设置警戒?”
石森哈了哈手,开口道:“兴许是风大天寒,这种情况,走船也走不出多远。”
松永秀摇头,严肃地说:“去,把这里的守将叫过来,防务乃是大事,事关岛上安危,哪怕是再大的风,再寒的天,也必须坚持巡查,岂能懈怠?”
石森嘴角微微抽动,干笑着说:“不需要了吧,你看,大海之上毫无遮拦,一眼看去,几十里都能看个真切,你在担忧什么,走,去暖房休息休息。”
松永秀是个固执且坚持原则的人,哪怕是风和日丽,天下太平,他也始终有着一份危机意识。
石森见松永秀执意要找人问责,只好安排人去传唤昆四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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