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再争取一下。
“老板，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哪怕您工资给我开不了多少，先让我干着您看可以吗？”
“别叫我老板，叫我院长，张院长！”
“是，张院长，您看，就当是给我个实习期，可以吗？”
张志宏斜着眼睛看眼前来求职的年轻女人。
长得漂漂亮亮，打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吃苦的样子，工作履历上，上一份工作是在暨城最知名的私立医院“得济医院”做护士，而且是毕了业就进的得济，九成九是个业务能力上的精英。
可这姑娘的眼睛里似乎泛着清澈的愚蠢——他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在这里干活基本上就是白干，她听不明白这意思吗？
他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打算和对方好好聊一聊人生。
“来来来，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从得济医院辞职的？”
“私人原因。”
“闯了祸了？”
凌婉婉连连否认：“没有！怎么可能，我工作上很认真努力的！”
张志宏从鼻子发出了一声冷哼：“认真努力？得济的工资和福利待遇有多好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能进到得济还主动辞职，辞职之后还能看上我们这座小庙，你当我傻？”
凌婉婉没有底气地低下头，想到况明轩一心一意想让她围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里做好家庭主妇，想到结婚的第一晚况明轩对她说的，做事要给自己“留后路”，怎么想怎么觉着当初不应该从医院辞职，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就有些泫然欲泣。
张志宏发觉这边情绪不对，稍微有些慌。
“姑娘，哎，姑娘，你别哭啊！找工作，东家不打打西家，不值当哭的哈！你看看我，我们养老院缺钱缺得就快黄了，一群老头子老太太可能明儿个就没地住了，不也没哭呢嘛！”
这老爷子吃软不吃硬！
正低垂着头自顾郁闷的凌婉婉心念一动，决定撒个谎，做个戏。
“其实……其实之前我是因为家里欠人钱，所以我就着急嫁了人，用彩礼还了债。可我的丈夫不允许我出来工作，只想让我在家带孩子，做家务，我就辞职了。现在家里情况稍微稳定了一些，我想着自己得有自己的本钱，就好不容易说动了他，出来尝试着找个工作……”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越说越入戏，还真的掉了眼泪下来。
“院长，不瞒您说，就算是工作，我也没有办法每天做更多的，顶多就是打个零工，因为我不能让我丈夫觉得我出来工作会耽误当家庭主妇，不然他就不允许我出来工作了……
“我也只是想自力更生一下，可是得济那边我又回不去……呜呜呜”
张志宏听得心有戚戚然。
“哎呦你说说你这孩子，哭什么呢！”
他手忙脚乱地递上一张纸巾：“但是我们这里可是很累的，又累又忙，老人们还不好伺候，你在家还要带孩子，上了班还要伺候老人，你可想清楚了！”
凌婉婉听出了这话里的希望，立刻抬起头，很诚恳地继续表明心迹。
“院长，我从小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我之所以选择学习护理专业，就是为了能够照顾爷爷奶奶。后来我还没毕业，爷爷奶奶就过世了，所以我一直很遗憾。我觉得，来这儿工作，能够帮到其他人的爷爷奶奶，也是一种尽孝了。所以我不会觉得苦的。”
张志宏听得皱起了眉头：“真的假的？”
“真的！”
劝退失败，张志宏只好叹气。
“算了，你想来就来吧，今天就可以上岗，什么程序也没有，你好好安排你自己的时间，什么时候能上班，和我们这边提前说一声，好给你排班。”
凌婉婉还没有来得及道一声谢，张志宏就背着手转头向外走，刚走了几步又回过身：“对了，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有多余的钱给你，最多就是个零工，按天付钱，你自己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天家里有事通知我们一声就行！等你什么时候找到正式工作了，自己走人！”
凌婉婉听懵了。
这里……这么没有章程的吗？
她用了一整天才搞清楚这家养老公寓到底是有多潦草：
院长张志宏，身兼护工、保安、保洁、院长等多个职务；
副院长胡姐，是张志宏的老乡，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所有包含财务、人事、采买、后勤等等的所有行政工作，平时还兼职做护工；
另外还有两位真正的“护工”，一位是二十岁，高中都没有上完就被亲妈拉来当苦力的，胡姐的儿子，还有一位是这附近招聘来的可以同时做保安和做饭的大叔，嗯，六十五岁了。
哦对，院里还有一位隐藏员工，就是张院长的夫人，其他人喜欢叫她“靓姐”。靓姐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什么工作都能做上一些，主修炒菜做饭。
这家养老院的老人一共有十六位，基本都是空巢老人，从五十六岁到八十五岁不等，唯一庆幸的是，除了脾气倔强一点老人们经常吵架以外，大家身体素质都还可以，好像都还挺好伺候的。
不出意外的，凌婉婉这一整天下来也没记住几个人的长相，但她深刻认识到了张院长之前的真诚。
他是真的很想劝这位年轻人逃离苦海的。
也看得出来，这家养老院是真的经营得“入不敷出”，每天都在彻底关门的悬崖边摇摇欲坠。
胡姐在得知凌婉婉的履历之后乐得蹦高，中午给所有老人多加了一道凉菜，庆祝小红花养老公寓终于来了一位“像样的”医护人员。
这让凌婉婉一边受宠若惊一边感到绝望。
如果这是在玩游戏的话，差不多应该算是地狱模式起家吧！
到岗第一天，她在院里给十六位老人分别制作了健康档案，哄着所有人测了血压，并且在下班之前断了一场民事纠纷。
两位老人因为下象棋的问题吵了起来，一位说另一位是臭棋篓子，另一位说这一位脾气不好，俩人吵着吵着就哭闹了起来，正好遇到凌婉婉从一旁路过，被拉来给他们“评评理”。
凌婉婉看不懂象棋，本着以和为贵的原则劝了半天都没有结果，到最后是张院长过来狠狠地把两位老人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俩人这才言归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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