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闭上了双眼，仰起头，放松了一下僵直的肩膀。
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孟安生终于缓缓地站起身来。
“麻烦你们了。”
凌婉婉跟着站起了身，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我们应该做的。”
但孟安生稍微地愣了一下，好像刚刚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有些无奈地笑笑：“不过我好像也没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凌婉婉这下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了。
她在孟安生的脸上认真观察了好久，看到了哀伤，看到了失望，看到了无奈，却没有看到愤恨，没有看到眼泪。
大概这才是极致的失望吧！
因为足够失望，所以连眼泪都不舍得贡献给不值得的人。
孟安生最后又看了一眼手术室的大门，看了看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的张院长，还有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向这边瞭望的胡姐，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凌婉婉身上。
“小姑娘，麻烦你个事情。”
凌婉婉立刻站直了身子：“您说！”
孟安生“呵”地笑了。
“麻烦你，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如果她能醒过来的话。”
这边的凌婉婉还没来得及给她一个答复，她便已经离开了，头也不回。
凌婉婉目送着孟安生离开，没有想要挽留的意思。
胡姐悄悄地挪了过来，低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不拦着她？怎么她本来还在这里等着来着，和你聊一聊反而走了？你干了什么了？”
凌婉婉的目光迟迟没有收回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胡姐的问题。
“攒够了失望就走了呗！不是所有的子女都欠父母的，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有资格接受子女的原谅的。”
孟安生，她大概是看到了房奶奶今天疯狂的样子，仍然抱着一丝希望才来看的她吧！
可是房奶奶，却到现在都不敢告诉家里人她的存在。
也许，这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攒够了失望就离开了。
凌婉婉想着，也许在其他人的眼里，房奶奶并不是一个坏人。
但在孟安生的眼里，她值得被憎恨一辈子。
孟安生说的对，如果房奶奶真的有为女儿考虑过的话，就不该再来打扰女儿的生活。
可是她打扰了，并且还打扰得大张旗鼓。
她试图用足以感动自己的“母爱”来感化这个被她杀死的女儿。
这个曾经被其他人救活的孩子，可能要被她杀死第二次。
也许在有些人的眼里，孟安生多少是有些“不孝”在身上的吧！
但是凌婉婉理解她，特别特别的理解，感同身受。
胡姐看着孟安生越走越远，看着眼前痴痴发愣的凌婉婉，难免有些垂头丧气：“还以为等房大姐醒过来之后能看到女儿呢！得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一场！”
倒也不算是白忙活一场。
医院行政处的一位人事专员已经几次三番地过来请他们几位去吃午饭了，可他们几人都坚决表示了拒绝。
没有办法，人事专员只好送来了非常丰盛的盒饭，并且很礼貌地表示有些怠慢，还请“况太太”海涵。
胡姐坐在椅子上，一边吃饭一边用胳膊肘怼凌婉婉。
“豪门太太，跟着你有肉吃，真不错！”
她又看了看一旁同样在吃盒饭的张院长：“哎，听到了没？跟着人家，有饭吃，有肉吃！”
张院长“哼”了一声，马上就要撂筷子。
凌婉婉觉得胡姐这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了，怎么前几天看起来那么正经的一个人，实际上这么喜欢挑事儿呢！
她从自己的饭盒里夹了一块鸡腿过去：“院长，您吃这个，这个好吃！”
张院长：“哼！不错啊，不仅有肉，还有鸡腿！”
凌婉婉：“院长，咱能不提这茬吗？”
张院长：“不能！谁让你放着好好的鸡腿不吃的！”
凌婉婉：“我减肥，吃不掉多浪费呀！”
张院长：“对啊！富家太太吃惯了山珍海味，当然看不上区区一块小鸡腿了。”
凌婉婉嘴角抽动着，想了想，伸了筷子又把鸡腿夹了回来：“爱吃不吃，我不给了！”
张院长大概也没想到这年轻人路子能这么野，觉得自己的权威性得到了挑战，他举着筷子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拉下脸来再夹回去，只好气哼哼地低头猛吃白米饭。
胡姐在一旁看着乐。
手术室里出来了人。
“房招娣的家属？”
“哎！”
张院长来不及放下盒饭，捧着饭盒就跑了过去。
出来的是一名年轻医生，大概是于磊不想见他们，才推这小医生出来交待情况。
“手术进行得很成功，我先来和你们说一声。”
张院长差点捧着盒饭蹦了起来。
胡姐在一旁长舒了一口气，连连念着“阿弥陀佛”。
凌婉婉松了口气，向年轻医生道了谢。
年轻医生交待完了相关情况，转身离开了。
张院长收拾了一下饭盒，开始交待情况：“你们两个赶紧回院里去吧，这边没必要留这么多人，院里那边还缺人手。”
凌婉婉自告奋勇要留下，被胡姐给拦住了。
“你不是晚上还要去幼儿园接孩子吗，一直在这里守着也不是个事儿，你和院长一起回去，然后再过几个小时让我儿子吃完了晚饭过来接班！”
在张院长面前，胡姐还是拥有着很强的权威性的。
于是张院长也乖乖地按照她的安排回了养老院。
凌婉婉没闲着，在回去的一路上一直在对张院长进行疲劳轰炸，掰着手指头跟她剖析旷世入股的优势，分析他坚持理念不引入资本即将面临的困难，最终的结论是：
“院长，虽说资本逐利，但咱们可以两手一起抓，两手都要硬呀！民族资本也是可以有脊梁的！”
最后这句话似乎是触动了张院长的内心。
对于他这样有信仰的人而言，和他提民族资本，提民族尊严，提理想和信念，比提财富呀，困难呀什么的，要有用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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