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谷主几乎已经忘了,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是一种恐惧。
自修成刀尊,在刀域称尊数万年,横刀不败,他便再也没有过恐惧的滋味。
但今日,面对莫缺的无剑之境,他再次拥有了那种感觉。
“无剑之境,剑道的至高境界,根本不可战胜!”横刀谷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
传说中的至高剑境,无剑之境,传闻那是剑道始祖,才曾踏入过的境界!
如今,踏入这一境界的莫缺,就在他的面前,使得他战意全消,一种难言的恐惧布满了心头。
“唰!”
莫缺一步横移,追上横刀谷主,道:“你可知,为何你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现有的刀境?”
这句话令横刀谷主一震,忍不住回头,道:“为何?”
莫缺道:“因为你总是想着逃!”
心中莫名一颤,横刀谷主心中,不断浮现出一幕幕过往。
与独孤剑神的纵剑,相争数万年,但他们之间,却从未真正分出高下。
如今莫缺一语道破,因为他每次与横刀谷主交锋时,都没有真正拼上一切,舍弃所有。
“你横刀不败,但也只敢在刀域,隔空与剑神交锋,凭着天地诸道加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乱域一战,因为独孤剑神也走出了剑域,你才敢与之交手。”
“但你若真要了结刀剑之争,为何从没有踏入剑域,一战独孤剑神?为何先前你们二人都离开了各自的称尊之地,在乱域一战,最终你却还是选择了逃离,没有战到最后?”
莫缺一字一句,都令横刀谷主心中发颤。
因为他自己回想,也不得不承认,莫缺所说,都是事实。
说要了结纵剑与横刀之争,但他从来只敢站在刀域,凭着这一域万道加持,才敢称不败。
乱域一战,他和独孤剑神都离开了各自的领域,本可分个结果,但最后,他也还是选择了退走。
“你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总想给自己留有退路,总是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敢称不败!”
“正因你缺乏这种勇气,所以当年,你知晓天上人的强大,便轻易选择了臣服,替他们推动六域内乱!”
“你说你为刀道献出了一切,但其实在你心里,刀道远没有你自己重要,你说我剑心不纯,你的刀心,又何曾纯过?”
莫缺字字诛心,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刀刺进横刀谷主的心头。
“此前你见我到来,也是确认只有我一人,且知我混沌之力尽失,才敢与我交手!”
“而后,你见我破境,便战意全失,只想逃离!”
莫缺冷笑道:“在你心里,其实你根本不信任自己的刀道,畏首畏尾,以你的道心,又如何能走到刀道之巅?”
横刀谷主的脸色,从最初的动摇,慢慢变得铁青,到最后更是满脸狰狞。
他终于忍不住,停下身来,怒吼道:“住口,住口!”
莫缺的每一个字,都令他的道心大受动摇,此刻他若再不停下,即便今日逃离,道心也必会崩溃,此生再难持刀!
“我横刀不败,称尊刀域,独孤无敌胜不了我,你的剑道同样也胜不了我!”盛怒之下,横刀谷主最后一刀,终于斩下。
轰隆隆!
这一刀芒,所过之处,飘在空中的落叶静止,就连风似乎都已止息。
一刀如同斩断了时空。
“三刀断古今!”这一刻的横刀谷主,满脸坚定,施展出了他修刀三万年来,最强的一刀!
于刀之一道,他是当世无愧的第一人,如他的横刀之道一般,在多年前横空出世。
刀横天地,他亦如自己那把刀,生于这个年代,一刀横断古与今。
“轰隆隆!”
此刀所向,时间静止,空间凝滞,霸道绝伦。
只见,莫缺仍是没有动作,任由这一刀斩在身上。
他身前的无形剑意,自主动起,无剑之境的剑意,将横刀谷主最后一刀,悄然化解。
那一刀就如冰雪遇上骄阳,无声消散,没有伤到莫缺一丝一毫。
“扑通!”
三刀尽破,横刀谷主无力软倒在地,喃喃道:“无剑之境,这就是无剑之境?心不动,剑自动!”
他隐隐明白了莫缺这一剑境的奥秘所在。
不需心中有剑,不需刻意催动,只因莫缺完全信任着他的剑道,这种信任会让他的剑道变得无比强大,更胜心中有剑时,以心御剑的时候。
“你败了!”莫缺一步上前,身前剑意缠绕。
横刀谷主两眼无神,瘫软在地,失魂落魄地喃喃着一句话:“我……败了?横刀不败九十州,我……竟然败了?”
称尊三万年,不败九十州!
而在今日,他的不败之名,终被打破。
不仅如此,他三万年苦修,此生对于刀道的所有认知,都在这一战中,被莫缺摧毁,道心崩溃。
“各道之祖,何等境界,十万年前,却也先后战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又有谁能真正无敌,谁能永世不败?”
莫缺也不禁感慨,昔日横刀不败九十州的横刀谷主,最后落败,没想到却是败于他手。
“我……败了?”横刀谷主像是没有回过神来,不断喃喃着这一句话。
虽然感慨,但对于横刀谷主,莫缺心中没有半点怜悯。
他冷冷说道:“你替天上人推动六域内乱,无数苍生因你而死,魔域因你而灭,武域被你所亡,今日,我便以你一身修为,作为代价!”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向横刀谷主眉心。
横刀谷主仍在发愣,没有半点反抗之意,只是呆呆看着莫缺。
“嗡!”
一柄小刀,在横刀谷主眉心凝成,这便是他毕生刀道修为。
唰的一声,这把小刀没入莫缺体内。
一瞬间,横刀谷主变得无比苍老,一头长发迅速变白,身上的生机如同尽去,转眼间变得像一个垂死的老人。
“纵剑无敌八万里,横刀不败九十州……”
横刀谷主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纵剑与横刀,终于分出了胜负!”
突然间,他一个激灵,仿佛想通了什么,猛然抬头,死死盯着莫缺,道:“不,我没有输,横刀也没有败给纵剑!”
莫缺知他道心崩溃,心智已经失常。
而且,他取横刀谷主修为时,没有留情,不像独孤剑神和幽主。
失了一身修为的横刀谷主,没有修为支撑,他的数万年寿命,已经走到尽头,活不了多久!
“莫缺,我只是败给了你,败给了你的剑境,但我的横刀之道,却没有败给纵剑之道!”
横刀谷主突然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拖着他佝偻的身躯,趔趄着向远方走去。
“我横刀没有败,我要去找独孤,与他再战,分出纵剑与横刀,到底是谁更强!”
失去了所有修为,他像一个垂死的老者,每走一步,都无比吃力。
数十步间,横刀谷主多次跌倒,随后又狼狈爬起。
很快,他的脸上、身上便都满是尘土,他却不愿停下,一步一步,想要走出刀域,走到乱域,去寻独孤剑神,为刀剑之争,分出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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